卫谦只得苦笑:“那时太守正发着狂,府中忙得一团乱,时间又久,想来这些仆侍都记不清了。”
郭璞突然想到什么,眼神滴溜溜瞄向卫谦脑后的发簪,幽幽道:“你不是有法器么?烧一烧,说不定能探出些东西。”
“你是说,用燃照?”
“怎么,舍不得?”
“又有何舍不得,我本也有此意。可现下时辰不对,急不得。”
郭璞一想也是,燃照乃生犀所制而成的通灵法器,若要用,最好是要等到落日黄昏,逢魔之时。看来,他是没这般好的眼福了:“恰好你今日来了,我刚巧要离开几日,与人早有约定,若是顺利三五日便能回,只盼到那时平施贤弟能探得此中玄机,也好让我开开眼。”
卫谦见他原本言语尚可,可越说到后头越离谱,像是意气之话,不由无奈叹气,只得冷眼观之。
郭璞碰了个冷钉子,也觉得无趣,摸了摸鼻子凑近了些,低声说道:“你我也算有同道之谊,我又虚长你几岁,莫怪我不曾提醒你。这太守府内院西苑,是秦家内眷住所,只住着一位女子,那是个邪物,你可莫要去招惹。”
卫谦当他又在诓人,不以为意:“既是邪物,你怎么不驱?反倒还将它留在人世,祸害人间。”
郭璞只觉自己一腔好心被对方反驳讥诮,气得不行:“也罢,我过几日回来再给你收尸。”
卫谦也不恼,笑言:“那就有劳景纯兄了。”
郭璞气哼哼得离去。不多久,府中的一个小鬟过来,说是要带客人去南苑下榻。
“你家郎主呢?”
“郎主去了西苑。”
卫谦看了看日头,怕是还有一个多时辰太阳才会下山,本想再与秦克详谈,如今却也只得先跟着小鬟离开前厅,行至半路,他便与那小鬟攀谈起来:“日头尚早,你家郎主今日可是有事?”
小鬟见卫谦望了过来,男子笑意fēng_liú,眼波流转。小鬟只觉心口怦跳,脸颊发烫,好半晌才觉出对方说的话,嘤咛道:“我家郎主如今一贯是在此时回西苑的,那里住着郎主的宠妾新氏,人称娘子阿满,是郎主半年前从盗匪手中救回的,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将她去了奴籍升为妾,还曾因她与家主吵闹过。”
“我听闻秦太守两位夫人都已故去,身边却无一位红颜,十分洁身自好。而秦小郎未及弱冠,也未订亲,身边就已经有了侍妾,想来太守是看不惯秦小兄如此耽于美色。”
小鬟欲言又止,卫谦看到了,笑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好。”
小鬟看了眼卫谦,抿了抿嘴,轻吸一口气,才道:“京兆郡有邪祟,百姓人心惶惶,郭术士治好了中邪之人,只可惜邪物他一直不能寻到。后来大家见那黑狗血只对秦太守一人无用,便都道是太守府里有鬼,是一年前坠马而亡的继夫人裘氏不甘早死,回来找替死鬼来了。”说罢,满脸惧色,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卫谦对上她恐惧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即正色道:“此邪物,是精魅也罢是人为也罢,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它再出来作怪。”
也不知是这话里的笃定,还是那坚定的神情,让小鬟觉得无比得熨帖受用:“我相信方士,一定能除此祸患。”
“自然是要信的。”卫谦轻笑着往前行去,小鬟对上他的笑又愣住了,见他自顾自往前走,忙跟了上去:“方士不识路,奴带着您吧!”
“无妨,我已算出哪一间是我这几日的下榻之所。”说罢,卫谦施施然进了一处小院,自顾自得进了左边第二格房间。却真是原本为他备好的房间。
小鬟啧啧称奇,伺候得愈发用心。卫谦却不喜人多,只让人收拾好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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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谦独自一人在屋内禅坐冥思,待到夕阳渐落,他从发间抽出燃照,那是一根生犀发簪,看着很是普通,没有多少繁琐的雕刻,簪身的纹路却紧实严密,像是有密密麻麻的小字环绕其上,这是他在炼器之时所设的法咒。
他低念一段咒语,燃犀顿现,异香弥漫,火色青光,而其间的簪子却依旧完好。屋内烛火幽深,烟清却如雾。卫谦拾犀而出,室外红月青烟,骇人万分。太守府上寂静一片,毫无人气,魑魅魍魉游走间,无灵识,见有生人,或躲避或围转,俱不敢相触。
香引一处,卫谦随香而行,只一屋灯火通明。见人影照在窗棱之上,间行婀娜,衣袂飘飘,应当是一位佳人在此习舞。忽然屋内传出瓦罐碎地之声,门应声大开,只见有一位身着甲衣年迈健壮的男子正将那佳人按于身下侮辱,那女子一身红衣破碎,发丝污糟掩面,凄厉呜咽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