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玦皱了皱眉,伸手推开房门,却见整个房间都是静悄悄的,可他还是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书案后边的阮弗,房中没有掌灯,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可玉无玦目力足够好,一眼便能见阮弗赤红的眼圈。
听到动静的阮弗这才抬头看门口,她整个人都缩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这时候这般受惊的动作,却像极了没有安全的小孩,阮弗声音惊诧,“无玦?”
这一开口,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为半日未曾进水已是嘶哑了。
玉无玦快步走过去,将缩在宽大的椅子里的人拉出来,声音带着斥责,又带着怜爱,以及几分无可奈何,“还要这般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阮弗却没有动,将人拉住了,“我已经没事了,无玦,你陪我一会儿。”
玉无玦叹一声,倒也不忙着将人拉起来,回头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阮弗的唇边看着她喝下去之后,这才顺势坐在阮弗的旁边,将人揽入自己的怀中,“先吃点东西?”
阮弗摇了摇头,“不用。”她似乎是累极了,便也顺势靠在了玉无玦的怀中,“你陪着我便好”。
玉无玦见此,倒也不坚持让她吃东西了。
不用玉无玦开口相问,阮弗便道,“这大半日,我一直在想以前的事情,这些年来,我已经很少去想了,今日一想,便停不下来……”
玉无玦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安抚孩子一般,“想了许久,可想通了?”
这半日,也不知她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他。
他心中又怜又气,又担心却又无可奈何,这会儿,见她如此,更是舍不得说一句重一点的话。
阮弗点了点头,倒像是猫儿一般在他胸口磨蹭,轻声道,“没有什么想通与不想通的……抱歉,让你担心了……”
玉无玦闻言,将人扶起来,正正看着阮弗,眸色认真,却宽容,“阮儿,于我而言,你的喜怒哀乐,都是我愿意的承担。”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需要她的歉意。
阮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在地牢里,我听了许怀闻当年辱杀孟家的事情,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祖父、父亲,还有哥哥,都是骄傲一生,宁折不屈的人,那时候,承受的痛苦,只怕比整个中原都要覆灭了还要更重……”
她一句一句轻声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一般,“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孟家一生志在中原,却眼睁睁看着对方以这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于孟家的人来说,头可断,血可流,甚至全族都走上无可回头的绝路,身上可以被任何脏水中伤,却不能受到这样违背心志的屈辱……”
她轻声说着,玉无玦也只是听,一只手轻轻抚着她后背的长发。
“我虽是闺中的女子,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却从来不将我当成娇贵的闺阁女子来对待,生在孟家,是我最骄傲的事情,祖父说,孟家的儿女,无论男女,都当有自己的风骨,都当时刻谨记着先烈为此奔走不已的中原……我想着……我就算是女子,定然也不会辜负我们孟家的家训的……父亲是家中对我最严格的人,可我知道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疼爱我,即便是对我严格,祖父大概是家里最偏心我的人了,他一直都不知道我知道他会跟别人感叹”吾家阮儿,是最聪慧的女孩儿“却总是反着说我不懂事……还有哥哥……”
玉无玦静静听着,他知道,这是阮弗第一次与他提起前世的事儿,但,今夜,也将会是这一生的最后一次,今夜府黑暗过后,随着日头升起,她依旧会是那世上最骄傲的女子。
她静静说了许久,直到声音变得软绵绵的,好像是疲累极了……
玉无玦将人轻轻揽在怀中,轻声道,“好了,日后,阮儿还有我……不要害怕……”
阮弗轻嗯了一声,玉无玦轻轻将人抱了了起来,往床榻走去,将阮弗放在榻上,俯身看她,“先好好休息可好?”
阮弗看他,点了点头,她的确是累极了。
玉无玦也不离开,就坐在床边看着她,阮弗双眸开开阖阖多次之后,确认玉无玦始终还在身边,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与绵长。
玉无玦轻叹了一声,见着阮弗的睡颜,眸中的暗芒方才渐渐升起,他轻抚了一下阮弗的脸颊,轻声道,“阮儿,你永远会是他们的骄傲……”
可阮弗睡得并不安稳,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噩梦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又进入了她的梦境,她猛地抬手,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
玉无玦忙伸手过去,阮弗猛地将他的手抓在手中,力道之大,即便下了一身防备的玉无玦都感到了疼痛之意,却见阮弗眉头蹙起,声音带着哽咽,“祖父……父亲,哥哥……”
玉无玦顿觉如针尖刺在心头一般,俯低身子轻轻拍着她,柔声安抚道,“阮儿……别怕,别怕……不会有事了,我会陪着你的……”
“祖父……”
直到阮弗渐渐安静了下来,眉心却没有完全舒展开,玉无玦的一只手仍旧被抓在她手中,她手上的指甲因为用力过大,已经掐进了他的皮肉之中,玉无玦却不敢再动,就这么坐在床边,睁眼看她,直至天明天。
——
五日之后,策划了当年孟氏冤案的人被问斩。
阮弗自是去看了了。
当日去围观的人,自然是有很多,许许多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