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定了,千媚这才发现自己头发蓬乱,妆花了,脸被抓了,名贵的云锦衣衫被揉得像咸菜。
她向来以大家闺秀自居,如今变得狼狈不堪,心中无法接受,看向千柔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让人望而生寒。
她手底下的丫鬟、婆子被绯红、浅绿联手教训,受的伤不轻,却不得不忍住痛楚,呲牙咧嘴的为千媚整理头发和衣服。
千柔头发散落着,脸上也有抓痕,衣衫倒还是完整的。绯红、浅绿倒是一点儿伤都没有,精神奕奕陪在她身侧。
在秦夫子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太夫人的萱草堂行来。
千媚拿帕子遮着自己的脸颊,心中几欲呕血,只觉得今生今世,都不会比今天更悲催丢脸。幸运的是,路上没碰到什么丫鬟婆子,不然她只怕更郁闷。
千柔走在队伍最后面,倒是大大方方不遮不掩。绯红、浅绿见了,自是又惊又佩服。
及到了萱草堂,秦夫子回头望了望千媚、千柔,冷笑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且进去回了太夫人,待太夫人公断便是。”说着果然一拂衣袖,迈步进了屋子。
太夫人虽年事已高,不问外事多年,积威仍在,即便千媚在家中女孩儿中地位最高,也不敢放肆,只低眉站着,不言不语。千婷、千娇陪在她身边,也陷入沉默。
千柔低着头,揉着衣带打发时间,心中只略有些忐忑,却没有不安。
今天的事情,并不是她起头的。即便太夫人要惩罚,千媚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然没法子服众。
姑娘家,惩罚逃不开禁足、抄书这几样。反正如今自己身不由己,被困在这小小的顾府里,即便禁了足,于她而言区别不大。
不但不担心,她心中反而还有一丝期盼。虽之前太夫人释放了善意,但千柔从不指望靠着太夫人的疼宠过日子。若是因为此事,太夫人放弃对自己的算计,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夫子方才从里面走出来,抛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带着童子自去了。
秦夫子为人虽迂腐,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此是顾家家事,即便他是夫子,也不好留下来。
待他去后,院子重新陷入一片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绿菊方才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慢慢道:“太夫人命几位小姐进去,至于下人们,都留在外面候着即可。”
听到太夫人传唤,千媚心中骤然生出一丝惊惧,几乎要落荒而逃。
千柔却上前一步,声音平板:“多谢姐姐传话,我这就进去。”说着朝绯红做了个手势,又看了千媚一眼,目光中带着挑衅之意。
千媚见了,自是大怒,千柔却不再看她,率先步了进去。
千媚被她所激,哪里按捺得住,哼了一声跟了过来。千婷、千娇忙也一起迈步进屋。
及到了屋内,只见太夫人正坐在窗前,守着一炉小火,对着茶床茶具,独自分茶,身边无一人伺候。
听到脚步声,太夫人也不回头,一手执筅,一手注汤,专心致志地搅动茶水。
几人也不敢打搅,就在屏风处站定,静默等待。
过了许久,太夫人方才住了手,抬起头看向几个女孩儿,冷笑道:“这就是我顾府的闺秀,当真是好教养,不但秦夫子没见过,我也是没见过的。”
几人依旧沉默。
太夫人目光落在千媚身上,哂然一笑:“素日里我常说,阖府的女孩子,你最有大家风范,却是没有想到,我竟看走眼了。”
千媚喉咙发紧,硬着头皮涩涩的道:“让祖母失望,是孙女的不是,还请祖母听听孙女的苦衷,为孙女做主。”
太夫人眉毛微微一扬,不怒自威,冷冷道:“你只管说。”
千媚瞬间红了眼圈,声音也委屈不已:“面前丢尽顾家颜面的事情,祖母必都知道。但祖母想来不知,昨儿个简府派人过来,将我母亲大骂了一顿。这也就罢了,母亲曾有意将我许配给简家二表哥,这事儿也被简家舅母派来的人一口否决了。虽然我对二表哥没什么想法,但若是这事儿传开,旁人定会以为我不好,简家这才不愿允婚。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顾八惹出来的。”
千柔听了这番话,这才明白千媚突然爆发的缘故。
但她心中并无半点愧疚。
凡事有因必有果。
被人虐待了,她当然要奋起反抗,求一条活路。至于旁的,千柔并不关心。
可以说,千媚的婚事,千媚的名声,是毁在简氏手里,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千婷、千娇互看一眼,恍然大悟。
太夫人听说还有这么一出,也吃了一惊,默了片刻才道:“就为了这事儿?你心中不甘,只管找大太太,或是我评理就是,岂能动手动脚,在学堂厮打?成何体统?”
千媚哭得梨花带雨:“这道理孙女岂不明白?但母亲已经被气得死去活来,祖母向来爱清静,孙女不敢来打扰。因一时怒火迷了心,这才去打了顾八一巴掌,是顾八还了手,我们才厮打起来的。”
太夫人抬起眼来,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一直看到她心虚低了头,这才淡淡道:“你不愿扰我清静,如今倒是闹出一大摊子事来让我善后,倒真是有‘孝心’。”
她特意咬重最后两个字,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千媚心里窝着一团火,又听她连番为难自己,心中又气又恨,紧紧抿着唇,哑着嗓子道:“祖母早传了话,要将顾八养在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