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看衣着很是fēng_liú潇洒,白衣蓝纹,身后背着一柄大剑,腰上系着一管笛还是箫的,很像我心目中的江湖游侠。长相算不上惊艳脱俗但也过眼,就是那一脸的嫌恶把五官都扭歪了,那女子扑到他脚边了,他出声痛斥却不回头,仿佛不屑正脸瞧她:“你不要纠缠我!江湖人来去应如踏雪无痕,我最恨你这样当断不断之人!”
女子本来在抽噎,听了这话红着眼抬头:“当断不断?你告诉我,什么叫当断不断!你说你真心对我,你说你离开寿京带我走,这是不是你说的!如今你来抢回什么所谓的定情信物不说,打我、骂我,怎么是我当断不断!”
旁观人语纷纭,有人惊叫道:“居然是烧花庭的那位贞平!”
我还没来得及问听更多,男子已反身去,指着女子骂道:“女乐娼妓,果然是只会当街撒泼的东西!江湖中人,相逢但说一个缘字,喜欢时难道不是你情我愿?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还要纠缠,污人试听,实在是不知耻!”
人群里有人突然笑了,嬉皮应和道:“娼妓要知什么耻,知道两腿一张不就成了么?”
荤话最烘托气氛,也有人跟着乱哄哄笑,事件中心的男子虽然没笑,却满脸不屑地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我恍然大悟,聚在烧花庭前看热闹的人,并非要主持公道,只是为了将生活怨气找个地儿撒一撒的,□□这等人平时也挂在嘴上亵骂,现在只是气氛更好而已。
□□哭得气紧,眼中又痴又无望,喊道:“你情我愿,要说当初,你敢说一句你情我愿?可你让我信你,好,我信了。我为了你,庭里庭外,什么都不要了。你那么多誓言那么多许诺那么一桩一件……都是骗我的吗?!!”
门廊里一位衣衫撕得比别人更露骨的姑娘贴在栏杆上,捂嘴笑道:“我的姐姐呀,不是你情我愿,还是被逼的了?不是吧姐姐,你莫非还学着人家良家的小姐喊非礼非礼……”
最后这词是故意捏着嗓子说的,引来一阵娇美的笑声,我看去,大多是妓院里的女人。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在笑,惊慌的有之,怜悯的有之,漠然的有之,恨恨瞪一眼那负心人的也有之,浮生百态,应有尽有。当初和她们一同流落风尘的人最终没过了情坎,是她们的谈资,也是她们的诫。
趴在地上的女□□有理会她们,不甘心地问:“你当真要走?”
男人骂道:“废话!”
我趁这个机会赶紧踢了一脚车底板,让专心看戏的马舟看我:“快,打那个男的!”
马舟始料未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说:“打呀!你还不听我的了?”
马舟维持着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迅速踢了启子一脚:“去,公子让你打他!”启子后背心挨了一脚,没防住,张开双臂向那男人扑住,双双倒地。
启子灰麻布衣倒没啥,男人的白衣那么大面积地往地上一蹭就有些惨不忍睹,何况他还被启子压着,风度尽失。
马舟上一刻的目瞪口呆还没褪,见此状更呆了,转过头看看我,我跟他恶狠狠地挤眼睛,他忙一跳脚道:“听见没!打!打啊!”
“哦哦哦!”启子胡乱应两声,举起拳头就砸。他平日大概粗活做得多,比马舟还壮一圈,那拳头一捏胳膊上绷起的青筋不是盖的,劈头盖脸一顿砸真是看着就……让人高兴呢。
我撩着车厢侧的帘,看得兴致勃勃。人群中被这转折弄得惊呼阵阵,我一眼看去,也并没有人愤愤不平。对他们来说,有的热闹看就可以了,对错有什么要紧,被按地上锤的又不是自家人。
那男人狼嚎半天,突然大叫一声,反过手去够他背上的大剑。其实他动作笨拙,压在他身上的启子更容易拿到剑,但启子对一个背着剑的男人心怀忌惮,见他这个动作一害怕就骂骂咧咧地跳开了,反而让他拔出剑,瞪着眼爬起来。
启子见了,张嘴骂道:“瞪谁呢你?眼珠子不想要了!”
启子的底气其实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老力的儿子陈筹给的,也就是跟着我们的第四个人。话说老力年轻时出了名的大力,抡过锤,后来进了关家管马厩。他儿子的力气不比他差,还练过把式,进关家后更得了准许跟着校场的人习武,把他当半个侍卫看。这都是拦着我出府那个看门人扒着大门边说的。
当然,我当街打人的底气也是陈筹给的,况且严格来说老力也还能打。
男人举着剑怒骂道:“妈的,什么人?”
我听得有意思,打开厢门探出小半张脸,对他嘻嘻喊道:“你打别人,还不许别人打你啦?我今天就是要伸张一下江湖道义!哎你,指着我干什么?好好的一柄剑都被你玷污啦!”
他头发被打得一团糟,脸上除了惊怒还有怀疑:“呸!你算什么江湖中人,也配提江湖道义?”
我挑了挑眉,本来想说难道不是江湖中人就不能伸张正义了么,想了想气势不够,就说:“我在江湖里的名号,怕是吓死你!”
余光瞟见马舟继续目瞪口呆,那男人满脸不相信:“你倒是说,你叫什么?”
我信口胡诌:“听好了,本座——春幸堂主!”
诶嘿说出来还有点厉害呢,小说里一出个什么堂什么堂的,就有种掌握奇门诡术的神秘组织既视感。
但是马舟一巴掌拍自己脸上了。好像丢脸到看不下去了。
哦?哪里不对了吗?
那男人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