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朗皱了下眉,落下车帘,转头看豫王并没有在意,便没有说话。
傅明朗当豫王的伴读不过十余日,豫王便已经恨不得让他搬到王府来住了。
傅明朗功夫比豫王好,骑射比豫王好,学问还比豫王好。豫王发现这个江南来的小子比自己还小一岁,居然样样都比自己强。
豫王并没有嫉妒,反而愈发上进起来。
傅明朗陪着豫王练功夫,每次都打到旗鼓相当,豫王命令他使出全力来,他便一招把豫王放倒了。
傅明朗陪着豫王骑射,每次都比豫王少中一两箭,豫王命令他拿出真功夫来,他就十箭连中靶心。
傅明朗陪着豫王读书,不用豫王张口,他背书比豫王快,文章比豫王写的好,把以前看见豫王来上课就头疼的孟太傅喜的合不拢嘴,每次授课嘴皮子都利索了许多。
傅明朗简直把豫王衬成了个陪读。
豫王自然不服气,日日勤于练功,也终于肯把心沉下来投入课业中,他总不能输给一个比自己还小的毛头小子!
傅明朗十分理解豫王此时的心情,毕竟当时傅明希就是这么陪他练的。
美其名曰“陪练”,结果样样比他练的刻苦,样样比他精。他本不耐学拳脚、骑射,但总不能输给一个女儿家,憋着不能输给傅明希的劲头,才学到了今日这种程度,称不上技艺精湛,唬住豫王绰绰有余了。
连着十余日未见着儿子的祈贵妃,招来人一问才知道,豫王这几日竟在用功读书。
祈贵妃当即便赐下了几样吃食和一本孤本给傅明朗,这伴读十分得力。
傅明朗没想到自己先得了豫王青眼,又得了宫中贵人的赏赐,这一切还得多亏傅明希的“陪练”。
傅明希今日,跟那大秦人在一处做什么?
傅明朗不知道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想想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等有机会再问她便是了。
傅明希一时倒也真的无法做出什么,虽说她说服了帕哈提尔,但她首要任务是先教帕哈提尔学会汉语,日常能用即可。
傅明希在闹市中赁了一处宅子,趁着夜深人静让帕哈尔并十几个粗壮的汉子住了进去。
学语言,需要的就是个环境。那些汉子白日里还需要做工,只有晚上他们能有些交流,但傅明希每三日过来呆一晌午,给帕哈提尔详尽的指导,并布置课业,所以帕哈提尔学的进度也很快。
及至天启四年二月时,帕哈提尔已经能跟人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了,就连跟他一起住的糙汉子们都学会了几句罗马语。
傅明希这个年过的并不像每年一样年味十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咸王府中张灯结彩,但谢韵却不是在参加宫宴,就是和一群勋贵子弟把酒谈天,再不济也是应酬一些同僚,总之名声大盛的谢韵,这个年过的比平时还忙了几分。
主子不在,咸王府内的奴仆也松散了几分,处处都透着喜气洋洋,仆人们聚在一起喝些小酒,赌上几局,即使被刘福撞见了,也就是打个哈哈便过去了。
傅明希却是似主非仆,当然没人跟她有什么交情,所以咸王府这份热闹她是参与不了的。
她去了傅宅,没想到傅宅居然有客。
“你这小子怎么越长越女气,还越长越矮了。”豫王毫不客气的指出傅明希的“缺点”。
十二三岁,自然是抽条的时候,可女孩子哪有男孩子长的高,傅明朗如今已经比高两寸了。
傅明希懒得理他这无聊的问题,只问:“什么风把豫王殿下吹来了?”
豫王撇撇嘴,“你哥的‘打秋风’!”
豫王幼时爱缠着谢韵,三不五常就去咸王府小住,最近几年他长大了,发现大孩子其实是不愿意带着小孩子一起玩儿的,便去的没那么勤了。
近半年来,豫王发现他越来越没办法跟谢韵一处了,他出现了,那些世家公子自然也要给他递话,不能冷落了他,可是他能参与的话题,都只是些吃喝玩乐罢了。可他们跟谢韵说话时,都是谦卑又恭顺,从他们的话音、神态中,豫王能感知到,他们在说朝局、在说政事。
他们语焉不详,豫王根本听不懂,他们却能将对话平顺的进行下去。豫王深深的感觉到,他不在那个圈子里,小时候是因为他太小,他们年龄不一样,如今,他长大了,是因为他无知。
原本他还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无知,是因为最近一次,豫王带了傅明朗去,他依然没有听出什么,回来了傅明朗却跟他说,可能最近大汉北境的狄人又来打秋风了,想是这个冬天雪多,冻死了许多牲畜,过不下去了。
豫王奇道:“你怎么知道?”
傅明朗说:“下官听到孙尚书感叹‘我辈中人无人能有先轸之勇’。先轸将军(1)曾指挥过城濮之战、崤之战,城濮之战败楚,崤之战歼秦,可我大汉周围并无强敌,孙尚书有此感叹只能是因为狄人。先轸将军生前最后一役箕之战,便是击败狄军。殿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因钦天监看出天象有异,提前宴请了番国使臣,免得他们行路难。如今果然应验,京城已是如此寒冷,北地向来苦寒,想来今年比往年风雪更盛。是以,下官推测,狄人可能遭了灾,来我大汉边境打秋风了,才让孙尚书有此一叹。”
豫王看着傅明朗,满眼写着“非人哉!”
怪不得他每次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是一句感叹,便又要知人、又要知史、还要知时事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