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世子这事虽说说急也不必急在一刻,阖府上下也不必多告知,但没过几日,长平侯就被老太太叫去谈话了。
彼时季瑶正在被自家老爹指点书画,一听有人来传,见自家老爹神色都凝滞了几分,旋即笑道:“老爷也不必这副神色,那是老爷亲娘呢,怕什么?”
没想到被女儿教训了,长平侯板着脸横了她一眼:“你年岁尚小,原本是不懂。”
季瑶笑道:“我怎能不懂?老爷当年为了太太没少和老太太起龃龉,原本老太太就偏着二老爷,自然更不待见老爷了。这样的时候宣老爷过去,若说不是为了世子之事,我是不信的。”又轻嘲道,“咱们家真有些人不开眼,这样的事也敢去老太太跟前嚼舌根。放着大哥三哥还在呢,也敢对我长平侯府的世子指手画脚?”
长平侯看着季瑶,抚了抚胡子,心道是这孩子还委实有几分罗氏当年的聪慧,一时老怀甚慰,但还是横了她一眼:“休得胡言,那是你祖母,不可造次。”
季瑶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反正尊老爱幼的基本礼数她脑子里是有的,更不说被崔婆婆教了很多。但崔婆婆告诉她更要紧的事则是,世家贵女的面子绝不能让任何人踩在脚底,包括长平侯府在内这些从开国之时便熬下来的世家,只要有半点不妥,便能毁了这百年积攒下来的名声。
故此,那些成日无事做耗的,赶紧滚出长平侯府,爱作妖就去作,总归也不是长平侯府的不是。
跟在长平侯身后去了荣安堂,刚一进门,季瑶便能感觉到屋中的低气压,看着姜氏坐在老太太身边,长平侯又不是没见过这弟妹,知道这货不是个淡定的,当下上前向老太太行礼道:“母亲。”
谁知老太太一改早些日子那慈眉善目的样子,冷眼看着长平侯,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如今翅子硬了,做什么事都不必告诉我了,还是哪个不开眼的调唆了你,让你不将我放在眼中?”
长平侯忙赔笑道:“母亲这是哪里话?儿子将母亲放在心坎里的,没有一时不敢不恭顺。”
“说得如此好听。”老太太哼了哼,看了季瑶一眼,想到前些日子这小可怜居然敢拂了自己的面子,果然是罗氏那恶毒女人生下来的,骨子里一般的拂逆自己,“我只问你一句,府上要立世子这样的大事,也半点不知会我一声?若说你二弟等人官卑职小,无权知道,我这朝廷钦封的正二品诰命夫人也无权知道?”
长平侯心中冷笑连连,知道老太太是来阻止自己的,心中顿时有了火气,他要是没回过味来,也是白瞎了这样多年在官场打拼了,道:“母亲就为了这事问罪儿子?儿子年岁也大了,更何况烜哥儿也年近而立,更是儿子的嫡长子,封为世子乃是情理之中,不知母亲为何这般动气?”又站直了身子,傲然问道,“莫非母亲的意思,是要儿子立炎哥儿为世子?”
老太太脸上抖了抖,没想到长平侯竟然敢和她对上,脸色都白了白,又看向了季瑶:“那日里你如何应承我,怎的不在屋中好好儿准备寿礼?”
季瑶笑道:“孙女儿还不知道如何落笔,不如二姐聪慧,为了双面绣这样忙碌。”又看着姜氏,“只是如今日子已然近了,可不知道二姐能不能完成呢。”
姜氏分毫不乱:“这事就不劳三丫头操心啦。”又转向了老太太,“老太太也别动气,大伯的顾虑也是情理之中。况且烜儿年岁的确是大了,虽说官职五品,但若是有世子的名头在,也是最好的助力。”
“助力?要什么助力?”老太太顺着姜氏的话往下说,“如今你升了阁臣,谁不是盯着咱们府上的?你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拔尖请封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居功自傲,拿这个要挟陛下。况且请立世子的事,说也不曾向我说起,你当我死了不成?”
长平侯心中有气,休说此时请立世子已然是正常不过的事,别的府上早就立了世子,每次都是老太太推三阻四,累得烜哥儿如今都快三十了,身上除了自己考取的功名外,该得的都没得到。
若说烜哥儿自己不上进不配做世子也就罢了,但烜哥儿是京中出了名的佳公子。性子人品无一不是,更是年仅十六便考了解元,和楚氏成亲没几年后,又考得进士。所谓五十少进士,他不过二十出头便考得进士,还要如何?
越想越觉得老太太仗着老太君的身份便想要把持住府上,兼之长平侯这几日反省了很久。若不是老太太在姜氏背后默默支持,姜氏真有那个能耐将自己小女儿调唆成往日那样?若不是瑶儿自己醒悟过来,说不准还没等自己回来呢,老妻和自己便阴阳相隔了。
这样想着,长平侯脸上也就板了起来,他原本生得相貌堂堂,板着脸的样子就可怕,现在又是阁臣,更让人害怕,淡淡的看了姜氏一眼:“什么助力?这话也是说得的?但凡让人听去了,以为我结党营私,季家上下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姜氏不料大伯子怼自己了,吓得脸色苍白,一时不敢造次。老太太更是恼怒了:“你当着我的面,也敢指责内院妇人的不是?”
“儿子是家主,但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如若不说,总不能等到御史参奏的。”长平侯还是很恭敬,“母亲如今年岁大了,还是颐养天年,儿子和良玉并上这些小的都会好好孝敬母亲的。只是朝堂风云变幻,实在是高深莫测,还请母亲不必操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