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件大红色的哆罗呢斗篷从背后降下来。落在她身上,把她吓了一跳。坐直身体回过头,一袭青衫的秦泊南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他是从抄手游廊那边过来的,响亮的雨声掩去了他的脚步声。雨水的潮湿气盖住了他身上的味道,以至于她没有察觉他突然到来。因为心里颤得厉害,她一时怔住了,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在屋外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办。”秦泊南蹙眉,温声责怪道。
先生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从来不会像墨大人那样突然吼叫起来,再不然就是用冷冷的眼神讽刺人。只因为自己生气就毫不顾忌地用尖锐的语气冷硬的词语去刺伤对方。
不过太过温柔了……从来没有想到,温柔竟然也可以是一种很坚硬的东西。
她垂下眼帘,淡然地坐正身体。不语。
秦泊南望着她犹如黑瀑布似的长发披泻在身上,越发衬得一张瘦窄的瓜子脸苍白如玉,心里一阵不舒服,似有许多酸涩与无奈涌了上来,连舌尖都能品味到一丝苦意。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然而犹豫了一阵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她身旁,同样在门廊的栏板上坐下来。
阿依没想到他会坐下来。心里一阵不自在,半垂着头,将手里的斗篷捏得更紧。
秦泊南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抱着斗篷却不披上,皱皱眉,拿过来给她严严实实地盖上,却在想要给她系斗篷前面的系带时停住了。阿依顺势自己抓起绳带系好,又将自己包紧,微凉的身体果然温暖了起来。
秦泊南有许多话想说,然而当坐在她身边时,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垂着头,沉默了半晌,背后是滂沱的大雨作为帷幕,天空中浓墨重抹,雨急如箭。
阴郁的雨夜里沉默过久只会令人觉得窒息。
良久之后,秦泊南忽然轻声开口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依微怔,他说话时很少会不看她,这一次他却没有看她,下意识摇摇头却想起他并没有看,顿了顿,用沉默过久略哑的嗓音低声回答:
“没有。”
秦泊南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劝慰:
“不管今晚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再去想了,不是你的错。”
“没有发生什么。”阿依轻声回答。
“那就好。”秦泊南立刻说,心中的那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雨声似乎比刚刚更大了,淹没了黑夜中的许多东西。
“……和、墨砚、有好好地谈过吗?”他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才勉强问出来。
“谈过了。”
“是吗?”秦泊南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墨砚是个十分优秀的人,虽然时常掩饰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不过他会对你很好的。”
阿依沉默不语。
秦泊南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她再说半句话,心中不免有些焦躁,顿了顿,鼓足勇气望向她的侧脸。
漆黑的夜晚里会看不清很多东西,但他却看清了她的侧脸,柔和优美的线条却勾勒着清冷,她的皮肤很白,在夜雨的映衬下,竟然变成了一种让人说不清的、朦胧且醉人的遗世而独立。
突然看到了这样的她让他微微愕然,或许是因为她一直在他身边,他也一直都以为现在的她与他最初遇见时的她并无太大的变化,然而这一刻的一眼却让他忽然觉得错愕,明明还是熟悉的轮廓,他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