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掏出中衫暗袋里略显硌身的狐妖面具,狞笑的光滑瓷面映着我的面无血色,相比之下,竟是我的表情更为狰狞。
内里的血液早就被下人拿去清洗干净,如今细细看来,还有几丝暗红夹在凹凸不平的瓷釉缝中。
“十四拿出手的东西也不见得怎么好。”我摩挲着边缘扎手的微细缺口想嘲笑他,脸皮却奇怪的被绷紧了,嘴角被狠狠压下,身后冰凉的砖墙贪婪的从我后背索取温度,血液像棉絮一样凝固后堆积在血管内,堵得难受。
心脏内腐烂腥臭的水开始泛滥,蚀过渐渐崩坏了的理智。
将冰凉的面具覆在脸上,双手抱膝。
“就是这样,哭吧。”哭出来就不会难受了。
我在想,哭出来了就会好的。
我在想,血管里很疼,会不会就这样将血崩出来,然后死掉。
我在想,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的皮是很厚的,血会喷不出来。
我在想,记忆会不会就是一只烂掉的虫子,流着粘糊发白的脓血占据着心头。
我在想,雨好大,怎么这么冷,是到冬天了吗……
雨是在傍晚停的,我在面具后睁着眼看秃树的枝桠裹满余晖,几片嫩叶上的水珠沉甸甸地滑下,留下几条大雨来过的水痕。黄昏在树后拉得很长,剪出一个镀了金的影。
岁止发现时,我一直瘫坐在冰凉肮脏的青石板上,苔藓蹭满了衣裳,湿滑滑的,像在青石板贴身爬行过一样狼狈。
“公子,你醒着吗?”岁止递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掠过的袖口淡淡的涩竹清香如那位白衣少年郎一般。
我努力的抬眼去看他,日思夜想的俊美眉眼却在对上岁止的眼睛时一瞬间消殆。
见我没反应,便要伸手来摘掉我的面具。
不是涩竹,是海棠。
被淡化了的海棠花香,出尘的萦绕在鼻尖。
这个季节海棠花理应早该枯败了,果然还是我的脑子出问题了。
“别动。”我抬起手无力地拍掉他,气若游丝。
“那公子,我扶你回去吧。”岁止拉过我的手就搭上肩头,动作十分轻柔的揽过我的腰。
“岁止,你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我将头挨近他,用力地嗅了嗅。
心脏被大雨洗得干净,轻轻的悬在体内浮动不定。
“是什么味道呢?”脑袋也很轻,很累,眼皮却出奇的很重。
脑袋里有一团丝在乱绕着,不想去理会它。
“是海棠花。”他轻声回答道,声线极度慵懒,听得耳朵里痒痒的。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啊……是海棠啊……原来是海棠……”
我裹着被单蹲坐在床沿边上看几步远的橘色暖炉,亮橙色映在眼睛里,像针扎在眼角。
“啊,真暖和。”我揪紧了被子,怔怔的看着暖炉里的火光。完全忘记了怎样回来到予安院的记忆。
脸皮干燥刺痛,我伸手摸上脸,几条被蒸发得差不多的水痕粘稠的挂着,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呜呜”的怪声。
我双手抱着膝,眼睛努力的睁着,看暖炉里的火光明明灭灭。
千里的风掠过湖面,泛起层层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