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公子移步说吧。”江腐儿抬头平静的望向年悉言,似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年悉言轻轻的朝她拂了拂袖子,示意她带我出去说。却见她不过一转瞬,脸色由粉红变为略白,细眉轻蹙,嘴唇下抿,满脸凝重。这回怕是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说吧,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我领着江腐儿走在府里最隐蔽的小院,脚下的青石板生了许些苔藓,显得生动又滑腻,每走一步都得十分小心。
池塘边的老树被风领走了一堆树叶,光秃秃的杵在一旁,守着树冠幸存的几片嫩叶。
“郡主下个月就要大婚了。”江腐儿直截了当的说,清冷的嗓音如七月清晨空气中浮动的白雾,扑在脸上。
凉,但是舒服。
我踩在苔藓上,一下子险些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指抠着两边的青砖粗糙的墙缝以保持平衡。
像后背被一只大手毫无征兆的刺入,用力狠狠的将心脏在体内压下,
沉甸甸的,
沉甸甸的……
有什么记忆正在破土而出,有什么预言正被一一证实。
“那位官宦人家的公子这么倒霉摊上了她?”上次迎宾宴时不是才被花乱给拒了么,圣上怎的就这么着急把方绯朵给推出宫去?
“顾常。”江腐儿半眯着眼,淡淡地望着我,却很认真的观察我的脸色变化。
“那位顾常?”我不死心的问,明知整个皇城名字能叫顾常的唯有一个。
那位我仰慕了十四年的白衣公子,怎可能将会忽然的就娶了别人为妻。
“右丞相家的顾常公子。”
“哦,是这样啊。”
周围如死一般沉寂,池塘里透明干净的水泡一连串的浮上来,轻轻的,碎了。
我觉得我一定是睡糊涂了,顾常怎么会要娶方绯朵,我一定是睡糊涂了,我要离开这里,好好的回去睡一觉……
大脑却可怕的清醒。
我的双脚稳稳的立在江腐儿跟前,“下个月程某必定准时到场。”两颊肌肉不受控制的做出极为好看的笑。
“公子难道不生气吗?”江腐儿变了神色,伸手就扯住我宽大的衣袖。
“生气什么?”我依旧是笑着看她,“朋友要共结连理了,程某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百味杂陈,难受得像心脏里灌满了漆黑粘稠油腻的死水,混合着血液流遍全身,喉咙里被蚊子叮了个包。想像个小丑一样跳上窜下大吼大叫的去解决了这些难受。
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请转告郡主,程某会准备给她最好的贺礼。”
“你……算了。”江腐儿欲言又止,话到挥挥手作罢。
“你好生保重。”江腐儿回头略带担忧的望了我一眼,才踏着青石板走远了。
我抬头望了一眼头顶轰隆作响的铅云。
风雨已至。
先生说,我们人类是很神奇的动物,在遇到极不利于自己的境况时,大脑会自然的抛弃掉平常情况下习惯做的选择,分析当下情况后会做出最好的判断去保护自己,包括隐藏起最真实的情绪。
所以先生,我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