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繁星满天,京郊的夜晚四野沉寂幽凉,夜风和缓如丝般轻抚过面颊,方明瑕坐在天井葡萄架下,仰头看着夜空,那一弯弦月静静地挂在半空,轻灵孤高又柔情似水,仿佛触手可及,却远在天边。
廊下站着两个丫鬟,在黑暗中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轻声劝道:“姑娘,夜深了,不如早些回房安歇吧。”
隔了片刻,方明瑕转过头来,夜色下的人影朦朦胧胧,这丫鬟圆脸大眼,笑容可亲,她一看就喜欢上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婢叫玲珑。”她蹲了个半福。
方明瑕又转头看另一个,“你呢?”
“奴婢叫锦绣。”这个声音里自带了一股娇怯的fēng_liú。
“玲珑锦绣,真是好名字,”她由衷赞叹,笑看她们,“给你们取名的人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玲珑回道:“名字乃主子所赐。”
方明瑕笑着感叹:“你们有个好主人。”
大概是她温和的态度令两个丫鬟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胆怯如锦绣也慢慢靠上前来,方明瑕命她们坐在一边陪她聊天,两个丫鬟连声不敢,方明瑕见她们如此坚决,便不再勉强,两个丫鬟都与她一般年纪,却因打小就卖身为奴,困守在深宅内院里,一听她说起外面的世界,脸上都露出了无限向往的神情。
夜更深了,月亮爬到了头顶,清清冷冷地俯看着大地。突然,一股极清极淡的花香随风飘进了小院,方明瑕闭上眼深深一呼吸,若有似无的香气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有些兴奋,“这是什么花?”
玲珑和锦绣轻笑道:“应该是小姐院子里的昙花开了。”
方明瑕微微点头,状似不经意地轻叹:“看来杜小姐很喜欢亲近花草,下午我看她院子里繁花异草甚多,有些竟连我都不大识得,往后少不得还要向她讨教讨教……”
两个丫鬟听她这样说都觉得与有荣焉,抢着道:“可不是,我们小姐身子骨差,镇日里除了看病吃药余下时间就是侍弄这些花花草草了……这一向大夫们都说要静养,大少爷知道小姐喜欢这些,便千万百计使人去找那些难得一见的花啊树啊,就为了小姐能多笑一笑,病也好得快一些……这些年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财人力,才造了那么一个园子……”
方明瑕笑着一边听一边点头,见两个丫鬟说得兴起,她也不打断,等她俩讲话告一段落时,她才见缝插针地问上一句,譬如说,“园子里的花除了杜小姐之外还有哪些人帮着打理?”“杜小姐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或者偶尔玩笑一句,逗得两个丫鬟咯咯直笑。
后来不知怎么的话题转到了杨元昭身上,锦绣一改起初的怯懦,说话愈发大胆,“那……姑娘与我家大公子是怎样认识的?”
方明瑕定睛看了她一眼,这丫头……也是,是她自以为是了,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想到这遂淡淡笑道:“萍水相逢,你家公子帮了我一个忙,所以我来这里还他一个人情。”
锦绣紧追着问道:“那姑娘会在山庄待很久吗?”
方明瑕闻言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笑完才自我调侃道:“非也非也,下月家中还有要紧事,姑娘我就是想赖在这儿偷个懒也是不能够了。”
锦绣一听,满脸的欢喜遮都遮不住了,幸亏玲珑总算无愧于给她取名的人,果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三言两语不仅化解了尴尬也很好地替主子宣示了主权,“姑娘说笑了,姑娘是大少爷请来的贵客,也就是在水山庄的贵客,贵客临门岂有不扫榻相迎的道理。”说完,暗里横了锦绣一眼,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警告意味。锦绣心下一颤,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了。
“谢津海这个该死的老匹夫……”杨元昭一脸阴沉地走出承天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道。
皇城门口陆陆续续的下朝官员一看见这个煞星站在路中央,全都加快了脚步遮遮掩掩地直奔向自家的车马,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火药筒下的炮灰。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景况下,却有一人不怕死的主动找上门去,“杨大人……”杨元昭听见呼唤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叫他的原来是六科的一名都给事中,名叫刘绍棠的,此人虽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他爹却是执掌刑部的堂堂尚书大人,官职比杨元昭还高上一级,但杨公子做官素来都是盛气凌人的,朝堂上只有敌我之分,从不管上下有等的名份,他冷声问:“刘大人有何事?”
刘绍棠仿佛没看见他的冷脸般,言笑晏晏地说:“下官有几句话相告,未知大人方便否?”
杨元昭目不转睛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冷笑连连,“今日早朝本官听说令尊大人卧病在家休养,真是病得好时候……”
刘绍棠不以为忤地望着他笑,好脾气地拱手道:“有劳杨大人挂心,家父偶感风寒,唯恐过了病气予诸位大人,故而告假数日。”
杨元昭本就一肚子火气,见他如此乖觉,非但没消气反而心生厌恶,讥讽道:“这么说来我还要好好谢谢令尊了?”
他这句反问着实不给人面子,刘绍棠虽然仍旧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暗暗着恼,说话就不像之前那么和气了,“杨大人何必如此,家父也是一片好心。”
杨元昭冷哼一声,显然是对他的所言不屑一顾,傲然道:“闲话少说,本官可没空跟你在这瞎耗。”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