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方明瑕追到楚水之畔时已接近天光。
离她不远处就是杨元昭一行人,他二人经过昨夜的一番争执,就一直没有再说过话,万不得已时也只叫手下人从中递话。
楚水阁顾名思义当然就在楚水边上,江上游有一处槭树林绵延数百亩,此时秋意正浓,在微曦的阳光缓照之下,满眼尽是似火的红云,望也望不到边。
如此美景之地,当地人却称它为鬼见愁林,对它避之惟恐不及,皆因在团团红云深处住了一个闻名于世的毒蝎女人。
楚水阁阁主练银姬性本古怪,江湖人皆知她从不收弟子,门下只有侍女十二人,仆从十二人,俱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纵使这样,现如今武林中却没有哪一门一派胆敢小看了她。在她年轻时,也曾有人故意上门挑衅,最后通通化作了黄泉路上一缕幽魂。那之后,楚水阁的名声就响彻江湖,一些心怀恶意却没胆子上门较量的无耻之徒便想出了一个毒蛇皇后的称号来污蔑她,形容她是一条满身毒液的美人蛇,只要她出现在身边,人就必死无疑。
其实细想想,自楚水阁成立以来,真正死在练银姬手下的无非就是那区区十来人,几乎都是最初时主动上门挑衅的那一批,到近十年,江湖上其实少有人提及练银姬,更甚者,一些才出江湖的小毛头只知有楚水阁却不闻练银姬其人。
江湖人害怕楚水阁,但是他们却对楚水阁出品的□□爱若珍宝,只可惜,练银姬似乎对赚钱之事不大感兴趣,她所制□□,流出甚少,真可称得上千金难求。
这一路上,方明瑕思来想去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师父会因为什么珍贵的物什而拿自己的性命来交换。
她心中隐隐有个预感,恐怕自己这一趟是白来了,看练银姬对师父势在必得的态度,借着昨晚那样的良机,只怕师父进了楚水阁的门休想再出来了。
“方姑娘……”九年站在几步之外唤她。
方明瑕从迷思中陡然醒转,她微一偏头,道:“林中可能有迷阵,一群人进去多有不便,你们不妨在外面等候。”
她话才说完,就有人冷声接道:“不行,要进就一起进去。”
方明瑕只听声音就知是杨元昭说的,她心下大为不快,更是没好脸色,反问道:“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干支纪法,你们当中有谁精通这里面哪怕其中之一的立刻站出来,姑娘我求之不得?”
“真是巧了,这三样在下恰好都懂一些。”杨元昭轻轻说着走近她面前。
方明瑕一口气哽在咽喉,缓了半天才下去,到底面子上下不来,最后硬是看也不看杨元昭一眼,就走进了枫林中。
杨元昭当即尾随她而入,初时树与树之间相隔有丈远,越往里走林中树木越发紧密,高低错落的枫树间冷雾凝结,近在眼前的事物都似隔了一层纱,再远一点就完全没办法看清了。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杨元昭靠近奇怪地问:“怎么了?”
方明瑕没有回头,只是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树下。
杨元昭审慎地左右张望了片刻,太阳已经升高了,林中的雾气却一点消散的迹象都没有,他低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树底下杂草丛生,他看不出什么异状。
他又问:“是什么?”
她走上前,用脚拂开草丛,藏在底下的秘密一下子暴露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小蘑菇,又矮又小,颜色暗淡,看上去毫不起眼。
“有毒?”
她点头:“有毒。”说完很快又偏头打量了他一会,然后略带嘲弄地笑,“你倒是挺能扛的,进来这么久也没失常。”
他看她 ,“什么意思?”
方明瑕用脚点点那些蘑菇,“这东西别看它不起眼,毒性猛着呢。一般人稍微心志不坚的,只要一闻到它的气味,便会控制不住大哭大笑,中毒再深些就直接进入幻境,把梦幻当成真实的,从而导致人做出种种癫狂的行为。”
杨元昭皱紧眉头,“没有解药吗?”
方明瑕摇摇头,“没有,这东西虽然厉害,却不致命,只要等到它药效过了人自然也就好了。”停了一瞬,她故意揶揄道:“怎么,你怕了?”
没想到杨元昭这回却老实了,煞有其事地点着头回道:“我怕我再待下去,吸多了毒气,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方明瑕讽刺他:“你杨大公子本事多大,怎么也有害怕的一天?”
杨元昭不理她,加快脚步率先往前走。
方明瑕冷哼一声,低头目光沉沉地环顾了一圈,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师父不是说只有景云山那里才有?到底师父和练银姬又是什么关系?
正当她苦思暗想之际,却不防前方突然传来声音,迷雾之中一个娇小的女子款款走来,斯文有礼地说道:“姑娘,主人请姑娘随我入内。”
方明瑕猛然抬起头,皱着眉头,往前搜寻了一番,直言不讳地问道:“姓杨的人呢?不会被你们抓起来了吧?”
女子掩唇轻笑:“姑娘真会说笑,那位公子早已有人领他进去了。”
方明瑕不满地哼一声,“他倒是动作快。”
进了楚水阁的高墙大院,方明瑕便开始缠着那侍女打听恩师的下落,但不论她怎么死缠烂打,那侍女就是不松口多说一句。
“姑娘劳累了一夜,想必肚中也饿了,奴家这就让人准备些吃的来。”侍女说完,微笑着退下去。
方明瑕自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