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因为车里没有空调,所以开着窗子;因为两人谁都不说话,所以风声显得格外刺耳。
陈皮实在不敢招惹旁边这位姑奶奶,换挡的时候小心加着小心,生怕不注意碰到她,谁也说不定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到到了!”陈皮停下车,或许实在惊惧到了极点,不自觉结巴起来。
项晴眼睛带着凶光,在陈皮脸上扫过,下车,摔门,“咣”,车子晃了三晃,摇了三摇,看得人心惊胆颤,大爷们也纷纷侧目,不过或许是她气场实在强大,竟然没一个人吱声。
“仓库。”冷冰冰的两个字。
“这边!”陈皮弯腰,伸胳膊,活脱一卑躬屈膝的内务府总管。
“瞅瞅,这还像个男人么!”
“没点出息!”
“这孩子前两次来看着还行,真是看走眼了。”
一众大爷肆意发表自己的感慨,陈皮对大爷们的说辞充耳不闻,带着项晴绕到了后面,打开仓库门,大大小小的轴承摆了大半间屋子,“在这里,你慢慢看。”
说完,他退了出去,犹豫一下,到底没敢走开,生怕“现管”有话要问。
从前,陈皮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基本都是走个过场,看一眼,拍几张照片,随便问几句,登记一下,草草了事,当然,事后要追加一顿饭;可今天一切不同了,只见项晴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一边看,一边记录,半个钟头,还不出来。
陈皮找个了凉荫,先是站着,后来站累了,就蹲着,蹲得腿发麻了,干脆找个半块方砖,胡乱吹了两下,坐着,他实在不明白,屋里那姑娘到底要看得多仔细,一根烟抽完,口渴,他说:“我帮你倒杯水。”
几秒钟不见答复,陈皮高抬腿,轻落足,闪人了,到了前面,对着一众老大爷微笑服务,烟卷伺候之后,打开了门,先是对着饮水机牛饮一阵,用纸杯接了半杯水,又走向仓库,一样的高抬腿,轻落足。
到了仓库门口,刚要说话,他听到轻轻的啜泣声,伸头一看,项晴正趴在一摞大半个人高的轴承上。
梨花带雨,美则美矣,不过在电视里见的多了,反倒不如鳄鱼的眼泪动人心魄。
陈皮心中百味陈杂,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残忍至极,但是避无可避;同时,他也明白,撞破人家的机密,乃兵家大忌,于是,转身就走,离开了七八步,高声叫:“水来了,先喝口水。”
再次来到仓库,项晴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泪痕不见,眼圈的红肿却无法掩饰,陈皮把纸杯送到她面前。
她目光闪烁,似是不愿不被人察觉,“谢谢。”声音低不可闻,却听得出鼻音。
“快好了吧?待会我请你吃饭。”陈皮说。
“不用。”
陈皮又退到凉荫下,目光四处游荡,但是不自觉的,每隔几秒钟就会在项晴身上停留一下,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今天换了一件短衫,虽然依旧是条纹,却是白棕条纹,胸前也多了一个小熊图案,带着憨憨的笑。
“就是一个孩子啊!”陈皮在心里感慨,也在纠结,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算了吧还是,别多事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是不会听人劝的,尤其还是这种性子!”他最后决定。
正想着,手机响起来,一看名字,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徐总。”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皮子,你那里有电脑没有?”
“有。”阴影更是浓重了一些,可是这话不能说谎。
“那就好,小项的电话打不通,你告诉她,叫她别着急回来,待会,我发给她一封电邮,里面是最近半年常用的轴承型号,以及出现的问题,让她整理之后交给你,你就按照这个备货。”
“徐总,你可以直接发给我啊。”陈皮的牙根开始发痒,这很明显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他的耳根清净,把自己豁出去了。
“里面有公司机密,你不能看!行了,就这么定了,大热天的,也省得她来回折腾,别忘了中午好好款待我们小项同志啊。”接着,电话里传来断线声。
“喂?徐总,徐总,我”陈皮颓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站起来,来到仓库门口,“那个”
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好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个,项同志,徐总说让你忙完别着急回去,他给你发了一封电邮,叫你把常用的轴承规格统计出来给我。”
本来是无可奈何“项同志”三个字,可在旁人听来,就变得有些不同了,多多少少带有调侃的语气,因此,项晴眉梢一挑,好像两把弯弯的镰刀,“他怎么不打给我?”
“他他说打不通。”
“我可以回公司做完之后,用电邮发给你。”
陈皮心里想“那最好”可是敢想不敢说,“这个你还是请示一下徐总吧。”
项晴气势汹汹把电话拨出了好,听了两句之后,声势顿消,慢慢越走越远,陈皮也懒得听,反正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听与不听,结果也不会改变。
几分钟,项晴收起了手机,脸上有些不自然,嘴巴张了张,没说出来。
陈皮察言观色,已知分晓,“电脑在前面。”
“谢谢。”
关上仓库门,陈皮走在前面,项晴跟在后面,陈皮是绕着梧桐树,躲着大爷们走,项晴不知道大爷们的厉害,选择了省两步的路,她从人群中穿过去。
等到陈皮发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