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了一早的天,最终还是落下了雨。
风势已弱,之前被吹刮得没了神气、东偏西倒的花草林木,也已渐渐重新挺立起来,迎接着从上空飘落的沥沥细雨。
石道小径两旁堆积着层层黄叶,几株遗世而立的晚桂,淡淡蕴散出馥郁的香气,若是深深吸上一口,定然沁人心脾。
葛钰从二夫人的‘月中天’回来后,便一人在廊下兀自坐着。锦帛不敢前去打扰,撑着伞拿了木桶去别处打水,路过院外井亭时,放眼瞄一眼,只见一水儿撑着黑青伞的差役围站在井亭边,寻夏的尸首已被移到井亭里面避雨,被一个用白巾遮住口鼻似是仵作的人细细勘检着。
京兆府来人了?
锦帛心下一惊,脚下匆匆地向另一取水处奔去,一没留神踩到石道沿边的青藓,顺势向前一滑撞在一个人身上,慌忙抬眼一看,吓得舌头一缩,“林……林总管。”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林安被撞得眼前一黑,拉下了脸。锦帛手中的木桶正好顺着冲力磕在他老膝盖上。
油伞躺落在地上,被雨丝沙沙的打着。
锦帛顾不得捡回来,淋着雨手中木桶一掉,若说她对小姐是恭敬中带着一份亲切,自觉安分的守着主仆之礼,那么对林安——这位府中深得倚重的大总管,她是很怕的。
“……对不起……林总管,奴婢,奴婢……”
锦帛急红了眼,越想解释,舌头却越是拧不清。
林安见她这般形容,也自觉严厉了一些,示意她捡起雨伞,扯扯面部肌肉放缓语气,问道:“你不在钰小姐身边伺候着,这是打哪儿去?”
“回……林总管,奴婢是去别处取水,我们小院外那处水井近日恐是用不得了……”
林安见磕的他生疼的木桶点点头,又神色凝重道:“钰小姐身体可安好?是否有突然出现不适?”
锦帛摇摇头,“别的倒没有,只是今儿一早见寻夏从井中捞起来,想着近日做饭食从井中取的水,心中恶心,吐了好几回。”
“嗯,那便好……”林安思索了一下,又道:“你快回去候着,这取水打水的事不用再管,我自会安排人给你们院中送来。仔细照顾好钰小姐,若有什么别的事,及时来报,明白吗?”
“是。”见林总管眉间始终含着郁色,锦帛小心地应着。
她捡起东西往回走,心下一片疑惑,难不成除寻夏死外,府中又发生了别的事?为何,林总管问起小姐身体是否安好时脸色那般凝重?
锦帛走着走着拐了一个弯,并没直接回小院,而是改道去大膳房取了几道清淡的饭食,午时已至,等她回去想必是来不及做了,何况小姐早膳未用,那能让她等着。
雨势已停,锦帛收了伞,将饭食放于木桶中抱在身前,临出膳房偏门时遇见一人,那是她未被调入府中,在京郊庄子上关系稍好的小姐妹。
“果儿--”锦帛唤一声。
“锦帛?”被唤作果儿的人看向她,眼中溢出一份欣喜,“果真是你,我远远便瞧见了,就想着,等走近些瞧清楚再唤,免得认错了,没成想倒让你先唤了我。”
锦帛眉眼中也带着笑,许久不见,这小妮子还如以往一般,对喜欢的人极其热情熟稔,她一手环住木桶,一手拉着她到一旁说话。
“你何时调来府中的?”锦帛问。
“才没几日呢。”果儿对着她挑挑眉,上下打量着锦帛,啧道:“你啊,还与在庄子上一个样,没高没胖的,也不知这几年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
“好了,”锦帛笑着止住她往下说的话,“别光念叨我,说说你如今分在哪处当差?”
果儿觑一眼她手中环抱的木桶,“你先将这东西放下,一直抱着不累么。”
锦帛摇摇头,周围身处并无适合放置木桶的地方,“不累,给小姐取的饭食,哪能随便往地上放。”
“哎,还是个死心眼儿的,左右又没人瞧着,谁在乎这个?”果儿无奈道。
说着,她突想起锦帛口中的称呼,问道:“小姐,那位小姐?”
没等锦帛回答,似又恍然想起,“哦,就是从别院过来,敢与老爷叫板挨了打的钰小姐?”
锦帛但笑不语,点点头,别人是明白不了她家小姐的好。想着小姐还饿着,她不便与果儿久聊,遂又道:“你快些说,如今在哪儿当差,若哪日得空我好来瞧瞧你。”
果儿一听,沮丧着脸,“甭提了,就是那府中的活祖宗小少爷,可难伺候了。”
“小少爷挺好的啊,怎么就难伺候了。”锦帛脑中,突然响起葛寰那糯软的声音,真没想到,果儿竟是在小少爷处当差。
“好什么好,今儿一早也不知是咋了,突然发热呕吐不止,浑身起着红疹子,吓得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心肝儿颤颤,既怕又不敢不上报,忙去请了大夫前来……还未喘口气儿,又被三夫人狠狠训了一顿,一众伺候的人都忐忑的跪着,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大夫施针完,说了句‘已是无碍’,三夫人才准了我们起身。”
锦帛听得眼发直,她突然联想到林总管问她家小姐安好时的神情,忙问:“你确定,小少爷是呕吐不止?”
“是,”果儿点头,她如今膝盖都还泛痛,哪能不确定,“呕吐,发热,浑身红疹,大夫说得连续施针七日,内服用药,细心调养。”
“那便好,”锦帛听着稍放下心,但一忆起昨日葛寰在她们小院吃撑的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