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涟回到阙天栈时,君长颜不在,问了代她整理前堂的侍女,说君长颜在她走了之后也离开了阙天,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她虽觉奇怪,却也无心深究。
亦蓝正照常午憩着,风涟确认她睡熟了后,又走到庭中的墙边敲击了三声。
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任何回应。
看来他不在。
她心中一沉,同时也一松,张手取出了恒暝杖,徐徐念诀,自杖端注入一股灵力。一片漆黑的光泽,骤然散逸而出。
下一瞬间,远方的天空零散地浮现出了几块黑点。临近了看,那些黑点原来是几头黑色的凤头鹰。振翅声愈来愈大,大片鹰群黑压压地逼近了金庭,在上空聚集一处,状若阴云,缓缓向地面沉下。
鹰群落地后蓦然消散,一名精致俊美的黑袍男子随之出现,望向风涟顽顽一笑:“似珞见过公主。”
黑色的大雾散在脚下,乌金衣袍掠起风声,他单膝跪地,眉眼如刀光绘成的画,撼人心魄的张扬。
帝使似珞,他与千冥同为四大帝使之一,如同孩童般有一股顽劣稚气,实则智计极深,手段雷厉。此人手握十二城境线兵权,是帝国战线上最高的统帅,为梵天征战御敌无数,帝主座前第一战神之名当之无愧,诸臣对他皆敬畏万分。
风涟想起父亲生前曾评价他道:“若说千冥是一把置于明处的镇国宝剑,似珞则是一件藏于暗处的凶戾杀器。所有潜伏在阴影中,对帝国虎视眈眈的野兽都无一能逃开在他的利爪下粉身碎骨的命运。此人虽悍,但也极难掌控,他的世界没有任何界限,好比雄鹰搏击于长空,他会选择梵天宇文一族,只因这方天空够大,够广,够他拼搏,但等他的敌人全数死去,或许他又会换一片天空翱翔。直到最后,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会成为他的敌人。这是最危险的一种人。”
她时刻都记得父亲最后一句叮嘱,若非到了关键时刻,她绝不会动用似珞的力量。
“听说以往,你哪怕是见了父亲也极少行大礼,对其他王臣更是毫无礼数可言。怎么今日一见了我就如此客气?”
她边说,边伸手将他扶起。
似珞转转眼珠,嬉笑道:“公主陛下可比先帝威严得多了,人生得又美,似珞当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风涟眉目似冰,并无丝毫动容,不过却被他这话提醒了什么似的,伸手撕下了脸上那张人皮,同时
感受到了阳光打在脸上漫开的温度。
似珞扫了一眼飘落在地的那张皮面:“谁的手艺?本还以为如今这世上,也只有冥姐能把灵皮面具做到这样的程度了。”
“朋友送的。”她一笔带过,“此次有急事,我才特意找你前来。”
“哦?什么样的急事?”
“麒柃是何状况无需细说,欧木南扣了泪痕,正派人满城找我,都城出入口也尽被封锁。他以为这样一来我便传不出任何消息求援,但他还是低估了你。”
似珞大笑:“任他再有本事也阻不了我在这城中自由来去。只要公主一声令下,我便立马号令就在城外待命的帝军,围了他的城主殿。”
“现在全城戒严,来硬的免不了一场麻烦,又会拖不少时间。若欧木南动了玉石俱焚的念头,大家都难逃一劫。城中的军队已全数是他的亲信,恐怕也不会再听你号令。目前要速战速决,又得尽量避免伤亡,只能是我亲自去见他一面。”风涟看着他,“他手下人寻我不到,必会以泪痕相挟逼我现身,这个陷阱我不能不跳。我需要的,便是有人趁那时候能够瓦解都城的所有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全城,为我争取时间……这点小事,似珞大人可能做到?”
似珞微微一怔,看着她又笑开了:“公主说的什么笑话?这芝麻大点儿的事冥姐都不放在眼里,我竟还能办得差了?”
“千冥虽然位高权重,但多年来也只是在帝宫掌政理事,论杀伐之事远比不上身经百战的似珞大人。何况放眼梵天,能在此般重重警戒下悄无声息来去的,我所熟知的也只有似珞大人。”风涟微叹,“我本不愿惊动你,细想之下,却没人比你更为合适。”
“公主不必有所顾虑,我定会将这事办得妥妥当当。”他应承道,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眉梢一挑,“倒还有个更简单的法子,不如就让我直接去将那欧木南杀了了事。”
“绝不可。他只是个意外,我和阿痕这一路找来,到底是为了星宿遗物。既然它认了欧木南为主,那么他便是万万动不得的。”
似珞沮丧地叹了一声,点点头道:“那我不杀就是。不过他既掌了星宿,公主还如何牵制得了他?只怕在他跟前连命都保不住。”
风涟冷哼:“没必要同他硬碰硬。只需救出阿痕,自然能制得了他。”
“泪痕有没有这么大本事?连你都头疼的事,她就能解决了?”似珞撇撇嘴。
“这与你无关。”
“……那我先下去安排。对了,这阙天栈周边可需要布些人手看着?”
风涟沉默了一会儿:“也好。不出意外,我不会离开这里,若你的人瞧见了我出去了,那你便可以开始行动。”
他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身影一旋,人已消失在一片蒸腾的黑色大雾之中。
风涟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转回头去,看着门口缓缓走出的青衣身影:“来了多久?”
“刚到门口,便听见公主和似珞大人说事,也不好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