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司徒府,晔云起下了马车,知晓叶景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忙吩咐胡文为他准备些吃食。
“下碗面就好。”叶景在吃食上倒不挑剔。
晔云起在司空府中虽坐了一晚,却也是食之无味,当下道:“如此,也给我来碗面汤。察察,你吃不吃?”
白察察从马车上爬下来,没来得及回答就先打了个嗝。
“……罢了,你别再吃了。”晔云起扫了眼白察察圆溜溜的肚子,“贴秋膘也不能这么猛。”
白察察忙凑上前道:“公子,酥山可真好吃,咱们府里头也有吧?”他所坐的那席并未给每人都端上一盘小酥山,而是上了一盘大酥山,放在席中,各人自行取食。白察察毕竟年纪小,喜甜食,小小一人,几乎栽在酥山里头不出来了。
瞧他一脸的馋相,晔云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家的小书童多半是在人前失仪了。自打晔云起把他捡回来,就未曾像模像样地管束过他。在谷里倒可以不在意,但眼下身处拓城,失仪便是丢了白狐族的面子,实在不能不留神了。
“察察,以后在外头吃东西,只能吃半饱。”晔云起叮嘱他,“再喜欢的东西,最多只能吃三口。”
白察察一脸惊诧和委屈。
晔云起安慰道:“等回了府里,再由着你吃,在外头你且忍忍,争口气啊,别让人家说咱们的闲话,万一传到我爹爹耳中,可不是件好事。”
碍于族长的威严,白察察只得深明大义地点了点头:“那……我也想再吃碗面。”
“行,吃!”
一盏茶功夫后,内堂飘出面汤的清香。叶景与白察察各自盛了碗面,独晔云起只要了一碗面汤,热乎乎地捧在手中取暖,间或着喝两口,怔怔出神……
“公子,你们那席上肯定有许多好吃的吧?”白察察把一根面条吸溜进肚子,忍不住问晔云起。这两日他已发觉拓城喜肉食,正是极对他的口味,不似谷中吃得清淡。
晔云起自在席上喝了曲醹之后,即便后来吐了出来,始终还是觉得腥气未消,后面的菜肴食不知味,只觉得一晚上的佳肴都抵不过手中这碗面汤。
“他们喝的酒,掺了狼血。”他看向白察察,“你觉得算好吃的么?”
白察察露出惊骇之色,看向面色沉郁的叶景,奇道:“故意要和叶大哥过不去?”山海大陆上约定俗成的礼仪,宴席上不得出现与宾客同族的食物或者其他用品,例如邀请了狼族,就决不能端上用狼肉烹制的菜肴,席上陈设也不能有狼皮褥子等物。若是邀请狐族,主人家若是穿了件狐皮披风,或者围着一条狐尾围脖,也是极为失礼。若是所请是草木之人,便连家具等物都须得留意,例如请了松树精怪或是杨树精怪,那么就连松木家具和杨木家具,一并连同所用的杨木杯,杨木箸都须得换掉。
“那倒不是,正宗的曲醹应该掺猩猩血,丹泽买了两坛子假酒。”晔云起也不知是在同情丹泽,还是同情自己,“不过公良律的话也不能尽信,说不定他就因为叶景也在,才故意说掺了狼血,反正旁人也尝不出来。”
叶景冷哼了一声,埋头接着吃面。
白察察不解:“公良律为何要和叶大哥过不去?”
“不是,他是想……”晔云起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算了,你要这么想也行,反正他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公子,我隐约好像还听见他们提到你的婚事?”白察察记得当时自己正啃烤羊腿,关节处的蹄筋特别香,耳边忽飘来一句“晔二公子,论家世,论品貌,论才情,哪一样配不上丹青!”,他虽不知晓丹青是何人,但对自家公子的品貌才情信心满满,当下边啃着羊腿边连连点头。
想起这事,晔云起连面汤都喝不下去了,担忧地看向叶景:“他们……应该只是顺口那么一说吧?”
叶景沉思片刻,如实道:“看样子不像是顺口一说,至少公良律认真得很,至于丹泽……他倒好像一直在设法推脱。”
不明状况的白察察鼓着腮帮子,恼怒道:“咱家公子这么好的人,他还推脱?真是不识抬举!”
话刚说完,他头上就吃了一记晔云起的爆栗子。“小孩子家不许乱说话!”教训完他,晔云起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丹泽不松口,他们就不会来逼我。”
叶景思量道:“我觉得公子不必太过忧心,公子的婚事须得族长点头才行。丹青毕竟曾经与墨珑有过婚约,即便丹泽有意将她许配给公子,族长也断然不会同意。”
晔云起想了想,叹息道:“也是,我爹都已经把我坑到拓城来了,应该不忍心再坑我一次。”
叶景摇头一笑,佯作没听见。远在林泉谷的晔驰还在灯下看账册,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此时的丹泽也回到书院之中,躺在榻上,仍是了无睡意——公良律撮合丹青和晔云起,究竟是何用意?直听外间梆子敲过四声,他索性披衣起床,复燃起烛火,行到东面窗前,轻叩了几下窗棂。
窗外高高的梧桐树上,一只眯眼养神的海东青听见屋里动静,立时睁开眼睛,抖擞羽毛,振翅飞到窗边。丹泽打开窗子,让它进来,海东青落地,化为朱殊北。
“你啊,见一回公良律就得失眠一回。”朱殊北笑道。
丹泽以手扶额,皱眉道:“你帮我想想,公良家这老家伙为何突然想要撮合丹青和晔云起?”
朱殊北想了想,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