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的生辰宴,自是美味珍馐无奇不有。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当然亦是靡费无数。便是受邀的客人们皆来自于高门世家,也很是开了一番眼界。好些菜肴吃食皆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或有集色香味于一全的,或有集稀奇古怪于一体的。当然,这些宛如金山银山堆出来的精致食物是不是合每一个人的口味,却是未必了。
宴席当中,王玫只是礼节性地动了动筷子,拣着清淡的略尝了尝。李十三娘因在孕中,比她更仔细些,许多完全看不出原料为何的吃食半点也不敢沾。不过,她们这般拘谨的模样,在一众客人中也显得十分寻常。毕竟,在外用宴席须得严守礼仪,看着很是热闹,其实也不过是举一举箸的事罢了。更何况,魏王妃与太子妃相对而坐,看起来妯娌间情深如姊妹,话里行间也是恭恭敬敬,周围的气氛却始终微妙得紧。她们身旁就坐的贵主们,无论年长年幼,都做出和乐融融之态,彼此之间却很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见此情状,一众内眷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品尝佳肴?
外院正堂的气氛则更加热烈。除了太子之外,身在京中的亲王们不论长辈、晚辈,都很给面子地亲自过来给魏王祝贺生辰。更别提一群宗室、驸马都尉了,围着魏王说好话都不带重样的。太子不来,其他人皆众星拱月般围拢着他,魏王当然只有更高兴的,无形之中也更飘飘然了。
另外,一天下来,宫中来使也不知跑了多少趟,送来圣人赐下的各种物件。那些物件也不见得有多珍贵,有笔墨纸砚,有书帖、画卷,有小弓小箭,甚至还有小马驹之类的活物。很显然,圣人这是想起了什么便教人送来魏王府,为的可能也不全是魏王的生辰。不论如何,这份宠爱如今也算得上是诸位皇子中的头一位了。这一桩桩落在匆匆过来露一露面的众臣眼中,自是各有计较。到得生辰宴结束的时候,魏王朗朗的笑声回响在每一位宾客的心中,有的越发轻飘飘,有的却越发沉甸甸。
崔家一行人回到胜业坊的时候,坊门堪堪关闭。时候已经不早了,崔敦低声与崔敛说了几句话,回首见内眷们面上都流露出疲惫之色,便道:“都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在他看来,魏王再如何受宠,也并非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太子不着调、魏王受宠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魏征这太子太师才刚封了一个月,东宫的位置还稳得很。
于是,一家人便回到各自的院落里洗漱歇息。
王玫牵着崔简,细细问了他一些话,得知他觉得今天的宴席很是沉闷之后,不由得笑了:“你们那十几席都是小郎君,怎么也觉得沉闷了?”小郎君们都由魏王庶长子李欣招待,听说这一位聪明老成得紧,不过是将小郎君们聚在一处拿顽耍的游戏哄一哄,怎么可能出什么差错。
崔简认真地回忆着方才宴席前后种种,答道:“他们堂兄弟之间太过小心翼翼,大家看着也都觉得难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根据他平日的观察,也模模糊糊知道太子与魏王两兄弟并非兄友弟恭,所以见着李欣与李象的生疏相处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在场的小郎君们毕竟年纪都不大,眼见着身为主家的李欣都颇为拘谨,自然更不敢妄动了。
王玫抬首看向崔渊,便接道:“各家都有难事,阿实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天家兄弟之间积累的矛盾,随着这次生辰宴可能会越来越深不可解。崔简点点头,他本就不认识李欣与李象,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事。
到得点睛堂后,王玫便吩咐青娘去厨下要些清汤饼作为夜宵。而后,她自行拆了头发去了浴室。待她走进右耳房时,崔渊却跟了进来,看着她那一头披散的乌丝,微微笑道:“夜已经深了,一起洗罢。”
王玫回首横了他一眼,踏进那大浴斛中,舒适地长叹了口气。崔渊也进来时,水便漫溢出去,响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对面的冰肌玉体虽是大半都掩在水底下,但那截露出水面的颈项与臂膀便已经足够诱人了。崔渊望着近在咫尺的爱妻,低低地笑了笑,一贯醇厚的声音也多了几分黯哑。
也不知过了多久,如波涛般涌动的水面终究渐渐止住了。崔渊唤人换了一回热水,接着便被王玫赶了出去。他回到正房的时候,崔简也已经简单洗浴过了,坐在棋盘前对着自家阿爷某日不经意摆下的珍珑苦思冥想。他学棋并不久,大抵看得出此局十分奥妙奇巧,却不懂其构思纷繁,更不知该如何解局。
“将汤饼吃了,早些去睡。”崔渊道,“你学棋才几个月,想解珍珑还太早了些。若有空闲,多寻几位阿兄下棋,说不得还会更有长进些。”
崔简应了一声,吃了小碗汤饼,见王玫还未出来,便继续等着。
直到王玫出来了,小家伙给她问了安,这才带着卢傅母等退下去。王玫用了几箸汤饼,见崔渊披着头发似是要出门,挑眉问:“时候不早了,你这是要去何处?”这种时候他要去见的,必然是一家之主崔敦。所为的,自然也不会是寻常的小事。
“庶兄的事,想与阿爷通个气。”崔渊答道。魏王与太子是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确实都不是急事。但事关自家,却是一时半刻也不能耽误。虽说许多世家都会在夺嫡之时两边支持,但这并不是他们一家的做法。他们一家嫡脉毕竟子嗣尚少,根基也不算深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