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陛下且慢。”喘息未平,胡姬紧张的拉住丈夫的衣袖,声音虚弱,“陛下不要……溪风乃我承国巫觋,是天下黎民的希望,切不可……不可因为臣妾的事让陛下后悔。”容貌极美的女子颤抖着手,抚摸着怀中孩子的脸颊,喃喃:“孩子,我的孩子,他不该是这样的命运……”
良久,胡姬抬头,看向大殿中央蓝衣黑发的巫觋,极力压制着内心翻涌不息的情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巫觋大人,孩子,我的另一个孩子?”
“湘妃娘娘放心,二皇子卦象平缓,非人为之力不会有大灾大祸。”溪风开口,声音冷定,眼中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刚才,他在占卜二皇子沈洛的命运的时候,有一团灰蒙蒙的东西挡住了视线,即使动用了月石的灵力也不能看清,只依稀能看出那是两团极亮的光球,一团白的不染尘埃,一团黑的深不见底。
“那就好。”湘妃胡姬松了口气,再垂眸看向怀中孩子的时候,目光不由黯淡下去——为何,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要受到命运的如此诅咒呢。
“溪风,朕以承国帝王的身份命令你为朕的皇子更改命运,否则,即使爱妃求情,也不能免你危言耸听之过。”锦衣帝王果断下令,眸底森然,他要诋毁他孩子的人付出代价。
背天逆命,更改劫数,哪怕是他和大祭司联手,也不能做到这等超出凡人掌控的事。漫天风雪扬洒飞舞,随风卷入,吹的满殿人不寒而栗,蓝衣巫觋郑重的握紧水云镜,回禀:“天命难违,还请陛下赐溪风一死。”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朕就如你所愿——”文昌帝王扬起左手,目光锐利,得到命令的左右侍卫一涌而上,将蓝衣巫觋反扣在大殿地上。年轻的帝王嘴角渗出冷酷的笑意,一字一字,“你死了,朕便用整个榣山为你陪葬。”
身为榣山巫觋,生不能保护族人安危,死却要全族众人陪葬。颈上是利剑摩挲的冰冷,垂着头,溪风难以自持的剧烈颤抖着——
“陛下,不可如此。”脸色苍白的湘妃胡姬挺身辩护,“自陛下将叶赫一族封为‘圣族’以来,叶赫族人一直尽心尽力,竭诚为我承国百姓谋福祉,若今日陛下因为臣妾孩儿之事就妄下杀戮,臣妾、臣妾愿替巫觋大人赴死,以赎陛下杀戮之过。”
他知道她不同于承国内地女子,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贞烈的性情,在大仁与小义之间取舍沉稳,更让身为帝王的他也自愧不如。
看着大义凛然的宠妃,文昌帝王重重叹了口气,“也罢,放了他吧。”
左右侍卫移开,溪风缓缓的从地上站起,目光复杂的看着能够为他们族人据理力争于此的湘妃胡姬。第一次,蓝衣巫觋以一种自愿的姿态跪拜下去,苍蓝色的月石久久触碰着光滑如镜的天子神殿。
“罢了,溪风,你走吧——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承国的巫觋大人,叶赫族也不再是承国‘圣族’。回去吧……回到属于你们的榣山去,有生之年,再也不要踏足帝都王城。”
年轻的帝王背过身,负手仰望武德大帝生前曾题的“文德昌盛”四个大字。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苦笑——弑父杀母、兄妹,这,便是文德昌盛四个字的含义吗?!
雪,无声无息落着。
甫一走出凌霄殿,冷风拂面,他有种重回人世的感觉。是的,他的确重回人世了,在经历过了刚才的一场生死惊吓后,他又真真正正的回到了人间。而那个金殿之上力排众议,护卫他族人安危的美丽女子——天狼移位,灾星降世,日后必然弑父杀母、兄妹。若干年后,在帝都城外的皇陵中,是否又会有一座新的坟墓竖起?——孤坟青冢,北望胡地,又是否后悔若干年前那场美丽的邂逅——
他堙没在人群中,观看体态轻盈的妙龄少女踏地而舞,环佩璎珞,流风回雪,灿然回眸间,轻云蔽月……
舞曲暂停,他情不自禁地向她袒露胸臆,“愿与子同袍,移驾请可否?”
而她,则被他的帝王之相和彬彬有礼所打动,掩面春风,羞涩轻笑,“闻城何繁华,车驾可载否?”
大雪落满了蓝衣巫觋的双肩,白雪皑皑,天地苍茫。溪风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白雪落处,一行脚印西行而去。
终究,他没有再回看一眼。
再见了,承国帝都。再见了,美丽的胡地女郎——
未央宫的兰花开了,五彩缤纷,引来众多蜂蝶翩翩起舞。
“多么美丽的兰花啊!”有人叹着气,一步步挪到窗前,白色的衣裙拖曳在身后,白玉般的手从大氅中抬起,慢慢地,伸向那盆兰花。然而,未等她触碰到,便又一股力量将她拉了回去。
这些从西域引入承地的兰花,在入宫的当天就被尽数送到了未央宫。担心大皇子君瑜的事让她太受打击,两年的时间里,承国帝王绞尽脑汁,经常会送来各种各样的珍奇古玩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受到惊吓的女子诧异的抬起头,美丽的身影映在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黑白分明,里面满满的全是她。
文昌帝王关上窗户,伸手去拉绣着湘竹的窗帷,“你身子还很虚,太医嘱咐你要多休息,你若欢喜兰花,等你好了,朕让人多送一些过来。”年轻的帝王眯着眼,遐想,“朕要把整个未央宫都种上兰花,到时,再沏上一壶茶,和你一同观赏。”
“都种上兰花吗?”女子喃喃,一直涣散的眼中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