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孝陵(1/2)

毓敏在孝陵有淑太皇太妃的懿旨护身，倒教马峰岿也不为难她。只把她安排在藏经阁，抄写经书，其他杂活一律免除。

毓敏起初还住在宫娥通铺房里，后来图方便，就在藏经阁楼梯下，用书架布帘围起一个隔间。置了一张木板床，她便一个人搬到了那里。而后，她又嫌每次来打扫抹地的人吵吵闹闹，她就自己把活都承包了去。渐渐地，藏经阁成了毓敏一个人的。除了每天进膳房用饭，每逢初一十五与神宫监所有人一起进享殿参拜祭祀之外，她都像与人隔绝了一般，不与人交往，不与人言语。

孝陵，山环水绕，林海浩瀚。毓敏每日闲暇时，就出来走走。周边的寺庙，却是怎么都数不清。她查了典籍，记录在册的就有七十多座，多是南北朝时期遗留的古刹。大明开国后，全都划入了孝陵，成为皇家寺院，那些先皇的妃嫔和宫人就都给安置在了那里。

山里还有成百上千的石窟佛像，个个千姿百态，庄严肃穆，也都是南北朝先人的杰作。毓敏饶有兴趣地探究起来。她从大量经文里发现，佛教正是那个时候传入东土，由梁武帝萧衍推广盛行而起。

而佛教最初是吃畜肉的，不过只是主张戒杀放生。是萧衍提倡儒佛，要求信徒素食自律，后人便将戒杀生扩展为绝对素食。从此，千百年来，就成了僧侣不可吃肉。毓敏幡然醒悟，“哈哈”大笑了一阵。想着如果爹爹娘亲在，或者尚琰在，她就可与他们畅所欲言一番。尤其是尚琰，还可跟他辩一辩佛教从哪里起源。

只可惜，尚琰没有她这般自由。不知道尚琰每天在做什么呢？可有想我？还是想罗娟？那是想我多一点，还是罗娟多一点？毓敏看着眼前的海棠树，还没到八月十五呢，叶子就快落光了。该死的海棠，美艳惊人一年四季里只有短短半月，大半年的时间都是这般五枝八桠得杵着。

可是就算只是惊鸿一时，也够回味一生了，不是么？毓敏想着尚琰对她的好，对她的宠，那真是犹如海棠花开的时节。而现在，独处的时间多了，人也冷静了。毓敏想起王妃曾经送她的死老鼠，想着尚琰不能写信，与罗娟成婚，也许是受了胁迫。可是，他和罗娟洞房，生孩子，也被胁迫了么？

而在皇宫里，她也明明看见他和罗娟大摇大摆，成双成对。尚琰，我真的好想原谅你，可是我却还是做不到。真是恨死了。一片落叶从眼前飘零吹过，毓敏才发现自己又泪流满面了，急忙吸了鼻子，打住自己。

不远处，微风阵阵带来桂花浓郁蜜甜的香味。毓敏走过去，折了几枝。想起去年瑞姑姑做的桂花糕，真是好吃。连她这个不爱甜食的人，也吃了好多。只是，从今往后，不再有那口福了。

有些人，见过了，就是一辈子。有些风景，路过了，也是一辈子。可是，只有这四季，只有这日月星辰，风花雪月却是无限轮回。毓敏看着那光秃秃的海棠，想她明年三月里又要风光了呢。而自己，却只有一世，没有轮回。从此，自己的人生恐怕就是现在海棠的这般萧索了。

毓敏闻了闻桂香，一路走着，看着。想着大自然真是美妙，绍兴柯岩的云骨石佛鬼斧神刀，宁波的海岸线变幻莫测，苏柔情似水。还有西安，西安有什么？尚琰！毓敏想了半天，竟只想到他。

想尚琰带她去了好些地方，可她却好像只记住了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不过，华清宫的温泉汤池，倒也是奇妙的很。不凉不烫，清澈干净，温热暖心。想那几天，如果不是因为月信，她已经和尚琰做了夫妻。那现在会如何？乖乖在西安等尚琰不回，进宫求见允炆哥哥。允炆哥哥一发天威，还是会把自己发配孝陵。命中注定的结局啊。

可是如果和尚琰私奔了呢？那现在是不是在某个深山老林里，某个木制小屋里，做桂花糕，又或者包馄饨？尚琰是不是痴痴笑着看着她，又或者怀抱她捻她头发？如果那样，就不会有罗娟，尚琰只是她一个人的。是啊！可为何自己当初竟要否决他？

一个人到底有多少眼泪？为何就不能让我一次流尽？脚下一块小石子，毓敏狠狠踢了一脚，看着它骨碌骨碌滚远，忽然又想起苏州，想起尚琰和她说的杨塚。他种满了树，还特意为她挑了一棵杨柳。毓敏好想回去看看，反正现在身份已经恢复了，谅那刘相楠也不能把她如何。

不过，再想想燕王那天说得话，那一定是娉婷在福宁宫认出了她。到底还是被她使了坏，吊稍眼的心机真是重！自己从不曾妨碍她，得罪她，她却如何非要跟自己过不去，还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说不定，爹爹的案子刘相楠也脱不了干系。

毓敏想到这，可又牙痒痒了，恨不得马上回苏州，拿刀宰了他们一家。田伯！不知道刘相楠知道她活着，会不会对田伯下手？这么一想，毓敏又着急起来。可是她在孝陵，远水救不得近火啊。再想想，不会有人知道是田伯救了她吧。田伯口风那么紧，连尚琰都没告诉，应该没事的。

再往外走，可就出了孝陵。那孝陵卫，百步一岗，五岗一旗。想起去年渡江时遇到宋小武，他说应征了孝陵卫。毓敏便走上前跟站岗的人打听，对方摇摇头。孝陵卫可有五千多人，他们一旗才五十人。若要找人得去千户所才管用。

毓敏看着矮棚屋檐下，那一个个穿着军装却贼眉鼠眼的男人们，立即打消了念头，赶紧走回孝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