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好多宫人站在一所院落的大门口嘻嘻哈哈,那大门两边挂了两盏红灯笼,顶上的门匾上也挂着一朵丝绸的大红花。大家看见毓敏三人,都迎了过来,一起下跪朝毓敏行礼。毓敏没心情招呼他们,径直走了过去,由着瑞姑姑和陈春被他们包围起来讨赏打趣。
门匾上四个金色大字:“钟灵毓秀”,是允炆的亲笔字。毓敏瞟过一眼,跨了进去。眼前是个一丈宽两丈长的小深院,西边和南边围着高高的院墙。北边是座有檐的过堂,穿过去,两间并排的矮房是宫人的住所。再右边一扇大门进去,倒是一扫之前的压抑之感,豁然开朗了起来。
那是一个比前面大了很多的院落,坐北朝南的是毓秀园的主屋,是一座带廊檐的大屋宇。东边三间面朝西的小平房是膳房,掌膳太监大贵和二富是两亲兄弟。两人此刻正在忙碌,一见毓敏,急忙出来跪迎。毓敏看着他俩,都是五十多岁的半百老人,大贵有点结巴,而二富是跛脚,便免了他们的礼数,让他们忙活去了。
正屋的厅堂大门设在东边。进去之后,往左,外屋有榻,该是宫人陪侍用的,里屋才是她的寝室。毓敏走进去一屁股坐椅子上,看着屋里柞木的大床,水曲柳的衣橱,还有衫木的五斗柜。而桌椅也看不出什么木料,非但统统半旧不新,也不成套,漆色也不一致,就像各地捡拾拼凑而来。
忽然想起自己那套黄花梨的嫁妆,尤其是那张极奢穷逸的花好月圆拔步床,毓敏顿时痛哭流涕起来。瑞姑姑他们刚进里院,听到哭声,急忙让陈春发了喜糖把人都打发了。自己进来又劝慰了半天,才把毓敏劝止了。
毓敏把凤冠摘了,重新梳洗了一遍,把喜服也换成一身带印花的亮白色。无论瑞姑姑怎么劝,她再不要穿那身桃红,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毓秀园的宫人除了瑞姑姑陈春、大贵和二富,就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宫女,叫素娥。原来是在坤宁宫负责洗刷衣物的,明摆着是恩惠放进来的眼线。而大贵和二富原本是御膳房御厨,是江西人,擅长做面食。可允炆不喜面食,他们便遭了冷遇。正好新起毓秀园,两人就被打发了过来。
“我倒是很喜欢吃面。”毓敏回到厅堂,看着几人正在等她训话,便对他们说道。其实她内心也不确定,不过既是允炆不喜欢的,即使自己以前也不喜欢,但从今天起,她就喜欢上了。
大贵和二富立马高兴地又连磕了三个头,谢娘娘抬举。
“宫里的规矩是各司其责,无奈毓秀园加上我才六个人,事务一定会比你们之前所在的岗位多。就像大贵和二富,你俩以前只需做碗面就成。如今在这里,大家的一日三餐就都指着你俩了。”毓敏淡淡道。
话还没完,哥俩就抢着回:“面食是我们最拿手的,但不是说我们只会面食。御膳房待了二十多年,没有两把刷子怎能活到现在?毓秀园正好给我们机会,请娘娘瞧好了吧。”
毓敏看着他俩诚恳的样子,终于有了一点欣慰。接着,就又对素娥说道:“既然你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我这里事无巨细你都可以知无不言地回禀回去。”素娥心里一惊,没想到毓敏这么直白,脸“唰”地就红了。正想争辩几句,毓敏却立即又把话抢了去,继续说道:“不过,我这里可比不得坤宁宫的清闲,人少事多,安排给你的活,你要每天做尽做好,可别心生抱怨。”
“谨遵娘娘吩咐。”素娥垂下脸,应道。
毓敏便也不再多说,让他们各自忙活去,自己则和瑞姑姑一起去往福宁宫。
“你这孩子,晌午还没过,怎么喜服就换下了?”淑太皇太妃一见她就训道,又要问责起瑞姑姑。
“这样自在。”毓敏苦笑一下。宫人们都跑过来给她请安问礼,看着一张张熟悉亲和的脸庞,毓敏站在院子里也像回到自己家一般欢快了起来。瑞姑姑则是在廊檐下向淑太皇太妃低声耳语了一番毓敏的近况。淑太皇太妃听着,就不住地叹气,摇头。要瑞姑姑好生伺候毓敏,看紧毓敏,千万别出岔子。
“福宁宫少了你,这院子也像少了灵气似得,总看不顺眼。”淑太皇太妃走到毓敏身边,看着满院参差不齐的花草说道,“毓敏有空就来打理,也好教我眼睛明亮些。”
“娘娘的眼睛还如从前那般模糊么?可有一直服药?”毓敏关切道。
“一把老骨头了,哪里还指望她好?倒是你,刚有身孕,千万不可沾冷水,不碰重物,天天早睡早起,吃好喝好。将来生个大胖皇儿,凡事就都不用你操心了。”淑太皇太妃说着,拉过她的手,用力握了握。
毓敏却笑了笑,说:“我在孝陵看过一本书,是说针灸明目的,娘娘可有让太医试过?”
“你既做了皇上的妃嫔,不如就随了皇上喊我奶奶吧,也教我们祖孙俩亲近些。”淑太皇太妃说道。毓敏便立即欢喜地喊了声“皇奶奶”,又屈膝补了礼。接着刚刚的话,淑太皇太妃续道,“燕王也和我提过针灸明目的方法,可戴太医也没动过此针,不知后果如何。我怕一针下去,没治好,反而瞎了,岂不冤枉?”
毓敏这下心里直暗悔,那书本就是在燕王行馆看的,她早该料到燕王会与淑太皇太妃提及。真是说多错多,与燕王的纠葛是她最不堪示人的过往,可不能让人察觉丝毫,就连现在身边最亲近的淑太皇太妃、瑞姑姑也绝不可以。毓敏这就沉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