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沧海
一眼桑田
一眼物是
一眼人非
一眼
终了
……
“到底是哪里露出的陷?”
假萱草真凤凰起了身,由头入脚不肯错漏一处的查,大费周章得很,临了,也不见寻出一丝半点破绽,这便弯了弯眼尾,淘气的眼珠子可劲的往我脸上蹭,像极了吵着要骨头吃的癞蛤蟆狗。
好没出息的上神。
我甚是怜悯的可惜着他,摇头,再摇头。
“哎呦哎呦~”
都说蛔虫最是能听懂肚子里的悄悄话,是以,凤凰这对耳朵只怕胜过我肚中蛔虫千千万万:“瞧瞧,到底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将小娘子惯得这般刁蛮无理?”
我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自然是你。”
凤凰撅起嘴,可爱得腻人:“哎呦哎呦,枉费我辛辛苦苦教你七百年情趣,怎的一眨眼便打了水漂?”
我气定心神淡淡一句:“莫要再装神弄鬼。”
这厮才慵懒慵懒的哈出一口气,复了真身。
我张了张眼,从前白得不留一点余霞的凤凰,今日是贼浅贼浅的米色,飘飘绕绕叠叠层层,这身衣裳的做派酷似藏在冷秋凤凰山深处的那袭薄雾,几多袅袅几多缈缈。
贼美贼美。
他亦不自知,甩了甩头,我便紧着默神算了算,七百年了这当真是他头一回不束发。浓墨泼洒随意得很,却净是黑与白,痴痴了了你缠着我我裹着你,揉进旁人眼中~我龇着牙想了想,到底是长得好看的人儿,乱也是美的。
“咳咳……”凤凰轻嗽一声,黑玉般的眼珠子转呀转呀转,劳累几番也不晓得安分守己,泛起一朵涟漪,一圈一圈晕了开来,搅得人苏麻苏麻的。
“小夭~小夭~”
柔绵柔绵的气息下连着这般唤了两声,我便是有如人醒酒散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再问:“何事?”
凤凰方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翘出一指兰花,刻意得很,我有点恍惚,眨了一下眼,再看,他已抽出一帕丝巾,举了送到我唇边,左边揩完右边揩,口里念念叨叨:“小夭儿,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愣了愣,他知道什么?
“我很秀色可餐。”
四目相对里,他给了我答案。
这个~这个~
我咽了口口水,默默将眼睛移去远方,嗯~能这般若无其事讲出这般没羞没臊的话来,据我所知,也就只有我家凤凰这厮了。
吁了一口长气。
自恋确是不好,但~但~
我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算作彼此不尴尬的台阶,用心道:至少,凤凰是真凤凰。
“上神,酒菜备好了。”
我眼里的凤凰抬了抬眉角,见了萱草欢欢喜喜端来皆是我平素爱吃的佳肴,眉角吁开,满意得一目了然。
“咦~怎么先用了点心?”
兴冲冲便成了兴匆匆。
凤凰的眉角落了落,腾出的手压下几缕躁动的乱发,觅了觅那双狡猾的眼珠子:“自然是有人饿到饥不择食。”
萱草眼睛一沉,有什么东西暗了暗,被雷劈过的痕迹跃然脸上,瞅着手中的好酒好菜,嘀嘀咕咕:“如何能这样?如何能这样?”
不过是将餐后点心挪到了餐前,有何这样那样的?
“定是小夭吵着求了上神,没心肝的~”
这~这~
不以为然的我压抑迭起,雷劈这东西,真真是不长眼吖。
“无妨无妨~”
有呆的,便有不呆的。
凤凰那一脸的深明大义,我便知百口莫辩就莫要再辩。
他袖子一挥,桂花蓉酥玫瑰蓉酥红豆蓉酥蜜饯蓉酥还有那壶清茶一溜烟的跑了。
“小夭不吃,本上神吃。”
“还是上神体恤。”
世人皆道,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我一字不说,错了又错。由此可见,世人果然做不了神仙的主。
皆道皆道,我唉了一声,还不如街道街道。
凤凰眼见着是要体恤到底的,待萱草上完了酒菜,手指一弹,桌边多出一物,是条凳子,萱草落了座。他仍是不大满意,打了一个响指,便见身后的秋千藤两端各自多出一盏萤火灯笼,我瞭了瞭天边,果然寻不到那些屁股被烧得滚烫的云朵儿,这便是要入夜了。
待到酒过三巡,千杯不醉的凤凰仍是那只没羞没臊的凤凰,倒是萱草,白净白净的脸皮子上起了一朵两朵三四朵红晕,我咳了咳:“凤煜~”
他便手起手落断了我的念想:“不可。”
我揉了揉空无一滴酒的杯子,又缩了回去。
纵观天界,似凤凰这般管着我不许饮酒的家教,怕是比凤毛麟角还要凤毛麟角。
“上神总是这般~”萱草目睹了前后,醉眼里挑了灯,稀里糊涂得紧,我知他酒底子薄喝不了几杯,却不想他这几杯竟真就几杯,摇摇晃晃站起来:“上神总是不可小夭这般,不可小夭那般,最后不还是由着她这般由着她那般~”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好话。
我放开杯子,屏了气凝了神坐等笑话。
“……上神为何从来都不对萱草说这不可那不可……”
笑话还未笑,噗通一声,人仰马翻,这讲的人已是醉卧桌底烂泥一摊。
我虚了一把汗,雷声大雨点小,憾事憾事。
“小夭~”凤凰自斟自酌,浅浅一句:“过来~”
我起了身,路过萱草,紧了紧眉:“凤煜,萱草还在地上躺着呢。”
凤凰放下酒杯:“过来”
那便~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