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这般躺着吧。
我绕过去,凤凰手掌一摊,琉璃玉的小梳立现眼前。
“与我束发。”
青天白日不束发,赶到深更半夜正是宽衣解带入睡时倒想起这桩事来。
只怕是~只怕是~
千杯不醉,笑话!
“如何?”
我举起一面半人高的镜子,镶在凤凰随后召来的几盏萤火灯笼里,以待他好好观赏。
镜中人抿了抿唇,眉头枯锁:“小夭,你何时见过男子在头上束两个包?”
想想,好似是没见过。
“旁人没有过,那是旁人。我家凤煜是谁呀,六界仅存的唯一一只老凤凰,自当要不同寻常一点。”
这话令他好生难受,侧过目来忧伤的将我望上一望:“与你讲过多少回,凤凰~凤凰~”他咬牙切齿咯吱咯吱的声音磨得我细嫩的耳朵也是极不好受:“莫要再拿那些没用的修饰词堵我的心。”
我噗嗤一声笑了,余光捉到一缕窥探的光,来自镜中的凤凰,我便直起身子假意掩了笑沉下脸去。
掉以轻心不得,不得掉以轻心。
咳了咳:“你堵心就堵呗,小夭这还气着呢?”
镜中人连眉轻动,一伸手,镜子就没了,他拉过我去,面上略有苦涩:“若是这样说来,我倒真要与你好好理论理论。”
我翻了一下眼白,他便紧着不撒手,果然与我理论起来。
“我去涅槃之前可有交代与你,不得出山?”
这个嘛~
我将眼白小心翼翼收回一星半点,心虚道:“若这理是翻旧账的理,那小夭……”
我赶紧搜肠刮肚想要寻出一件凤凰虐待摧残刻薄我的事来,却还真真是没有,堵了气囔囔:“出山那件不算。”
“如何不算?”他眼底抹过一丝寒意,这便与我平日熟知的凤凰大有不同:“你不出山,不入天庭,苍旻又怎会见到你?”
咦~好大的醋味。
我凝着眸子品了品,再品了品,了然如胸:“凤煜,你可是吃醋啦?”
活久见呀活久见,我家的老不羞竟然~竟然~羞红了脸。
郎情妾意呀郎情妾意。
我露出一老母亲欣慰之态:“凤煜这番心思,小夭懂得了。”
“你……你……”
情事这个东西,果然很懂折磨人。
饶是凤凰这般伶牙俐齿,遇上了也不过是口结舌呐呐难语。
“……真……懂得了?”
哎呦哎呦,瞧瞧这娇羞的小模样,再想想那个倨傲的身影,我便料定,我家凤凰日后定是要做新娘子的那个。
“自然自然~”
我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凤凰呀凤凰,你若是一早便说与我知,那夜让你黯然落泪的可人儿正是苍旻小儿,你们之间不知要省却多少迂回,罢了罢了,总归是雨后见彩虹啦。
我翻了翻手指,苍旻小儿乃天界太子,凤凰嫁过去,自然是太子妃,不日便是天后,这等婚事何其重要,必须隆重。
拨了拨心里的算盘珠子,我养大一只凤凰不容易,到时候,与他们天庭的喜官要求要求一点什么,自当不过分。
嗯,要求什么呢?
我又将翻起来的手指翻出来。
各种颜色的鸟不少不少,各送一百只,乖巧伶俐的婢子不多不多,挑一百便是……
“小夭?”
“小夭?”
凤凰的丝巾又在我眼前晃呀晃:“这次是真的。”
我嘿嘿傻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抡起袖子擦了擦:“一想到凤凰幸福小夭快活的日子即将到来,这口水便……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小夭~”
一声疾呼,凤凰将我拉入怀去,颤颤的手抖颤颤的胸抖全身上下各处各处皆是颤颤的抖着。
我伏在他胸口,犹豫自己要不要提醒他,哭嫁这等事还是应该等到苍旻上门迎娶那日再做方显情意。
“你且睡下。”
凤凰将我抱回软榻,轻轻说道。
我阖了阖眼,最后再瞧了瞧头顶两个包的凤凰,借着迷迷糊糊袒露了一夜想问又未问出口的话来。
“凤煜,那日真是你在我耳边唤我吗?”
他嘴唇动了动,我便是困得要紧,听不分明。
“小夭,小夭,醒醒?”
“谁?”
我一声惊呼,便醒了困,一跃而起。
窗外幽兰静谧,不见有人走过。急急下了软榻,出了屋子,前院的八仙桌上残羹冷炙,桌下仍是醉了酒不知猴年马月的萱草,一旁的秋千藤挂着那两轮萤火灯笼忽闪忽闪。
凤凰呢?
我飞身冲入后院,屋内空空,榻上无人,这般深色的夜,他去了何处?
正不解之际,前院忽有了声响,我蹑手蹑脚跟过去一看。
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凤凰竟背着我与人暗夜私幽。
这可如何是好,若让苍旻知晓,我满心欢喜的聘礼只怕是要落了空。
便是绝望得紧,忍不住埋怨起来:凤凰呀凤凰,让你做新娘子虽有些许委屈,但你怎么不想想,你家郎君是何等人物?你不做,谁做?
我在这厢嘀嘀咕咕,束了一个包的凤凰却不管不顾与秋千藤遮了半边身形的佳人打得火热,心火难耐,正好眼前飞过一只萤火,我哈口气定住了它的翅膀,尔后一溜青烟藏于它尾灯上,驱赶着往秋千藤而去。
“……你已错过……再错……”
凤凰的仙气太重了,这萤萤之火的躯壳难以近去,我隐隐约约大抵便是听了这几个断断续续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