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半个月了,日日以此——”郑芷霏垂眸看向碗中青绿的清汤稀水,心中五味杂陈,“绿豆汤又不是药,真的能救人吗?”
“郑小姐怕不是替我家公子心疼那点岐山人参吧?”婢女欲从郑芷霏手中端走绿豆汤,“公子对姑娘情深义重,别说是这千金难求的人参,就是比这人参再昂贵十倍的东西,公子也必会想办法得到。”
郑芷霏听得嘴角抽抽,但没有就此把碗让出去。
“你把她扶起来坐好,我来喂。”
婢女撩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心道这人今天怎么不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的宝贝祖父了。
郑芷霏不以为然地用勺子搅了搅绿豆汤,一口一口送进昏迷不醒的祁璐口中。
喂到一半,祁璐突然急咳起来。
婢女还以为是郑芷霏做事不细致,呛着祁璐,埋怨的话都到嘴边了,忽而听见郑芷霏以极其诧异的口吻惊呼道:“你醒了啊!”
“姑娘!”婢女喜极而泣,紧紧握住了祁璐的双肩。
祁璐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但看到床边坐着的郑芷霏安然无恙,不由得吐了口气。
“郑芷霏叩谢祁姑娘救命之恩!”大约自幼在镖局长大,耳濡目染的,郑芷霏身上也沾染了些江湖儿女的豪气。
她单膝跪在床边,感情真挚地道谢,甚至因为过分激动,眼中还有泪花盈动。
祁璐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没事就好……”
“姑娘坐好,奴婢这就去通知公子!公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婢女擦擦眼角,欢快地跑了出去。
郑芷霏回到床边坐下,小心又用力地给祁璐掖好边角的被子。
“我们这是在哪?你家吗?”祁璐的眼神扫过屋子的每个角落。
这里清幽雅致,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十分考究,和客栈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郑芷霏摇摇头,自祁璐醒来之后,她的眼神就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这不是我家。我家……暂时回不去了。”
祁璐不语。
“你说得不错,是我一直没有看穿我大伯。我还很敬重他,认为祖父倒下后,大伯就是我们郑家的顶梁柱……”
祁璐抿唇笑,“我这次睡了多久?”
她推算了下,从郑芷霏伤愈复原,到她调查清楚那夜刺杀者的幕后主使,掌握确切证据证明郑家大老爷心怀不轨,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少说也有三五天吧。
谁想到郑芷霏瞪圆了眼睛,很是不可置信地答道,“十六天——你昏迷了整整十六天!”
哦……
那这次确实挺久的。
祁璐有些唏嘘后怕地抚抚自己的胸口。
好在留了一手……
“要是你就这么死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心安的。”郑芷霏定定地盯着祁璐的脸,面上的表情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祁璐就着压在胸口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胸脯,“我这不是没事吗?”
“我就知道你有起死回生之力。”郑芷霏紧绷的情绪渐渐松弛了些,“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逼你救我祖父了。之前是我想得不够周全,不知道动用这种力量,你也会付出代价……我已经欠你一条命,还欠你一个大人情……要不是这一次我自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伤害我祖父的人就是我大伯父!”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祁璐轻柔问道。
郑芷霏顿了顿,“十日前,沈公子请了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祖父从我家中接了出来,如今也住在这小院中,在东南角。我请过大夫检查我祖父的情况了……祖父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祖父身上的毒,和那日用梅花针暗算我的人所用的毒是同一种。此毒本来是一种特殊的药,名为‘生机’,其作用是制造出人假死的效果,当年是祖父和叔祖父合力研制的,用来防备特殊情况。可是,这药方的其中一味药被我大伯加重了药量,便成了毒。”
郑芷霏落在膝头的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骨节发出咔咔微响。
“大伯下此狠手,应该就是为了抢凌风镖局……祖父连着服了几日的解□□,昨日手指终于恢复知觉能动了……他写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我父亲的名字,凌风镖局的‘凌’字……祖父说,他本来是打算将凌风镖局给我父亲的……”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郑芷霏一个人的说话声。
祁璐没有刻意找机会插话,是想给郑芷霏一个宣泄的机会。
倒是郑芷霏自己有所察觉,眼神闪了下,略显出几分羞赧的情态。
“对不起,你刚刚好点我就跟你说这么多话……你休息吧。”
祁璐忙笑,“我没事——”
“我还是赶紧走吧,我可一点不想惹恼沈公子。”
说曹操,曹操到。
沈鸿禹的脚步声急急递进,紧接着,一个穿着墨色宽袍的高大男子便赫然出现在放门口。
他的手中捏有一纸卷轴,边走过来边缓缓将它展开。
“粥粉饭面汤羹,鸡鸭鹅猪鱼牛羊,豆瓜枣桃杏李橘,能搜集到的,我都写在上边了,你看看,最想先吃哪一样。”沈鸿禹温声问道。
祁璐笑盈盈地接过,果真见到卷轴上以飘逸洒落的字迹、工整干净的格式密密写有数道菜名。
“肉,想吃大鱼大肉!”祁璐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喝了这么多天的绿豆汤,把我肚子里的油脂都搜刮干净了,我要好好补补!”
婢女含笑躬身,“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