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便有姑娘出声赞叹,艳羡道,“都说个人有个人的气势。如宋家的姑娘便是英姿飒爽的冰山美人,如永定侯府的沈大姑娘便是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难得苏姐姐既才艳惊绝、娴静温婉,又善骑射,有着将门风姿,倒是多变。我瞧着,苏姐姐这般的人物,才当的起京城之最的美人名号呢。”
身畔有人附和亦有人暗暗嘲讽,更有甚者,仿佛是爱极了热闹,竟将这股闲言碎语引到薛绛姝的身上,只想着看薛绛姝闻言后的动静。
薛绛姝暗自勾唇,只当未曾听闻其中的深意,抿唇不语。耳听八方,她的眸光却始终只落在场中那一人的身上,到底还是钟灵唤她,将她携至一畔的廊下坐着,追问道,“姐姐方才未曾听闻那些人提及姐姐么?”
见薛绛姝但笑不语,钟灵又道,“姐姐就不恼么?倘若是我,我必定是要以口舌争是非的。”
妮子如今年纪小,不仅面容,连出口的话语也尽是稚子所为,如今这番抱怨时仿佛是含了一口气,唇角两畔微微鼓着,下颚出更是因此出了一小处褶皱来,像极了弄丢了糖人儿、在外头受了极大的委屈的幼子。
看的薛绛姝失笑,正逢方才她晃动身形时,步摇上的流苏挂上了耳畔,薛绛姝抬手替她好生拢去,方才微笑道,“瞧你,非要争高低,这又有什么好争的。旁人说的话,许多时候只是想瞧你的热闹罢了,你既是闻言恼怒,不喜此言,又为何要顺着其意。只当未听见罢了,这惹你恼的话头没了,你也不必费神,何乐而不为。”
钟灵闻言抿唇,身后有一人抬手覆上钟灵的肩胛,与薛绛姝笑道,“薛二姑娘此言倒有几分道理。钟妹妹,你素日虽总缠着薛二姑娘,却还是这般的火爆脾气,你可得跟着二姑娘学着稳重些,免得日后出去吃暗亏。”
此人正是颖国公府嫡女张尔珍,素来将钟灵当做幼子,如今将钟灵从头到脚提点了个遍,惹得钟灵脸热,忙打道,“珍姐姐还是少说我几句罢,倒叫我丢尽了面子。”
三人说说笑笑,便顺势将薛绛姝一直用于四处打量的眸光引回,不再观望猎场上的动静。彼时快至晌午,秋日里的阳光亦是和暖的,顺着迂回的长廊屋檐当下拂落众人身上的冷意,秋风微拂,有残红卷着梧桐落叶穿过长廊各处,有些许落至几人的裙摆与鬓间,甜香扑鼻。
这等好时光不过转瞬,几人言笑不足十句,忽听猎场间传来嘶嘶马鸣与惨叫声,薛绛姝定睛一瞧,便见原本聚在场中之人如今尽如鸟兽散,有一匹马似乎是受了惊,前蹄朝天嘶鸣后,猛然将正要跨上马背上的姑娘掀翻,兀自沿着猎场的护栏跑了几圈,方才被人攥住僵绳拦下。
钟灵惊呼,“你们快瞧,那不是苏静月么?”
廊下众人惊呼,果然见苏静月被场中值守之人搀扶起,大抵只是受了惊、摔的并不重,如今苏静月倒还能走,只是腿脚一瘸一拐,不得参与骑射的考核。忙叫下人扶着先去安歇,再重新换了一匹温顺的马来,安抚场中其余参与考核的姑娘上场。
有素来懦者如今掩面惊呼,直抽噎苏静月可怜,往后躲着自己,不敢上前。
张尔珍也叹道,“苏姐姐也是可怜人,先头苏家遭难,苏姐姐的地位一落千丈,今日本就身子不适,如今又受惊,只怕是不妥。”
钟灵颔首,才要开口,另一畔已有一人接上话,道,“苏家惹圣怒被贬纵然与苏姑娘无干,不过到底是自己母家,心中有苦,自然精气神儿也跟不上了。只是可惜,工部尚书府的王姑娘与那陆姑娘,原先‘姐姐’长‘姐姐’短的,如今是巴不得离苏姑娘远远儿的,生怕离的近便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似的,这番姐妹情谊如今看来倒是可笑,那两人也是丑态毕露了。”
张尔珍亦喟叹,似是不忍,“墙倒众人推,无论是官场还是内闺,世人皆是如此。只是可惜苏姐姐要受许多苦的。”
那人颔首,停顿一瞬,忽又想起什么又问道,“外头有闲话传,苏家贪上人命也是因着苏姑娘,听闻那人是因着苏家姑娘惹怒庆国伯,方才招杀身之祸。只是这闲谈不知是真是假,风声倒是传入内闺了。”
薛绛姝闻言眼皮一跳,登时提起了神。只听钟灵惊讶出声,欠身问道,“不是说此案的亡命人是宝华寺的僧人么?既是僧人,又怎会与庆国公府的嫡女有牵连,必定是虚言了。”
那人摇头,慢条斯理地叠起手中的绢帕,道,“大抵是罢,外头的风言风语信不得,苏姑娘那般的冰雪妙人儿,又怎会与这等丑事牵连得上。也许是我听岔了。”
这话锋转瞬便转到旁处,再不提此言。薛绛姝便也因此放下心来,将目光投向猎场。
如今已有一人打马回来,再等上场的便是方才众人口中嚣张跋扈的陆芊芸,少女已换上利索的便装,踩着马镫矫健上马,那匹马倒果真温顺,驮着陆芊芸在场中慢慢行走,毫无半点不妥之处。
因着女子身居内阁,这些骑射之术只需习、不需精,考核的内容也只是贵女驾驭那马匹在猎场中跑上一圈儿便可,若是胆量大些,不足齿及。
如陆芊芸这般素来胆大的,自是以为今日必定因骑射之术得甲等,自觉春风得意。
她驾着那马匹绕着猎场的围栏小跑了半圈后不由得得意,忽而拉紧僵绳,用小腿夹着马肚子加快了马速,策马奔腾。
马蹄落地溅起些许的杂草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