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银霜遍地,窗前的凤尾竹发出沙沙的声音,孤鸟发出低沉的哀鸣。
青灯黄卷,一个清瘦的人坐在宽大的桌案前,手持一支朱毫细笔,蹙眉思索着如何下笔,他的面前还堆放着厚厚的卷宗。
冰纹雕格的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掀开湘妃帘,走了进来,脚步落地无声,身形纤细柔弱。
女子慢慢走到桌案旁,放下一盏莲心茶,声音轻灵,低声劝道:“少主,还是早些休息吧。”
“锦绣,你先下去吧。”楚敛声音清冷低沉,一直低着头并不看女子。
“是。”锦绣低头应道,她很熟知少主的秉性,也不再劝,很快就行礼退下。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楚敛奋笔疾书,在信笺上很快写下了数行朱字,又盖上一枚玉戳,用手边的小竹管装好,滴上蜡油。
将帘帐后装着信鸽紫竹笼提出,把竹筒用细绳系在鸽子的腿上,捧到窗边轻轻向上一扔,鸽子扑楞楞的一声就飞走了,消失在了晦暗的天际。
似乎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楚敛轻轻舒了一口气,端起莲心茶饮啜一口,他比起寻常的少年身形更加清瘦一些,从背影看上去也很孱弱。
“已经这个时辰了。”楚敛喃喃一声,月光的清辉伴随着晚风徐徐进入窗内,此时才会发现,他的脸上覆着半张银箔,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辉,牢牢的贴在他的面颊之上。
楚敛拈了一块马蹄糕,就着茶水一口一口咽下,他很多时候吃不下甜腻的东西,但他发现,似乎吃过甜食心情都会好一些,他这样的人,心情时常会不好。
翌日,蕉林苑。
曲径幽深,顺着翠竹小径向里去,越往深处走越发的静谧,只是偶尔有鸟叫声传来,藏在蕉林竹丛里的是一座雅致的竹楼,小桥流水,清晨的雾气慢慢散去。
一盏热腾腾的汤药放在桌子上,漆黑的汁液在白瓷碗中,散发出浓烈的药味。楚敛想,这药这么苦,楚虞是怎么喝了这么多年呢。
楚虞坐在椅子上,锦衣华服,双腿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透出温润如玉的气质,苍白的面容清瘦,虽然身体孱弱削瘦,但仍然能看出他的器宇不凡。
他正捧着一本《易经》细看,随口问道:“父亲来信,都说了什么?”
“父亲说,七月初八,只要我杀一个人,在他闭关之后,我就可以接手楚少主的一切权力。”这对楚敛并不是个大问题,世人性命如蝼蚁,屈指可破。
“十一,别去。”楚虞蓦然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楚敛。
“兄长何出此言,父亲大人他,总不会害我吧。”楚敛亲自端过药盏,用勺子舀起轻轻吹了吹,一口一口的喂给他的兄长楚虞。
楚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还是无法赞同这件事情。
“兄长,勿再多言,此事你我都没有转圜的余地。”楚敛拿勺子又递上一口苦涩的汤药在他唇边,堵住了楚虞接下来的话。
“父亲无非是在忧虑我太过优柔寡断,不够心狠手辣,不足以担起楚氏少主重任罢了,这一次,是我的机会。”楚敛笑了笑,可楚虞笑不出来,他忧虑极了。
楚敛将最后一勺喂给楚虞,眼帘低垂,幽幽道:“我总要让父亲看看,我不比兄长差的,你说呢,兄长?”随手从碟子里拈了一颗松子糖,递给楚虞含入驱除苦味。
“十一……”楚虞哑然无言,含了一块松子糖,甜腻的味道化解了口中部分苦涩。
楚敛坐在一旁,拈了一颗尝了尝,蹙眉思索道:“我看,下次吃药还是换蜜渍梅子吧,嗯,上次说的雪梨羹也可,甜而不腻,又清肺止咳。”
楚虞看着他,心中越发的忧愁,他恨不得能自己代替十一去承受这些罪孽,也好过于他双手染尽血腥。
可恨他却连最简单的走路都做不到,无法追上十一的步伐,又如何去阻止他去造就这一身杀孽。
松子糖在口中慢慢融化,他却觉得越发苦涩无边,这种苦涩的味道,慢慢蔓延到了心里,他的眼睛还是盯着书页,却半晌都没有翻过一页去。
楚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探头一看也觉得不懂。
“既然看得艰涩,不如出去吹吹风,看看风景。”楚虞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书就被少年抽出,收回到书架上,转过身来到楚虞身后就要推他出去。
“还是叫祀衣来吧!”
“少主,还是小的来吧。”门外的小厮听见楚虞唤他,急忙走进来,笑着从楚敛手中接过油木轮椅,一张清秀的脸生的十分好,白白净净,十五六岁的年纪。
三个人向门外出去,为了楚虞所坐的木轮椅出行方便,楚家别苑的石径小路走廊都铺上平滑的青石板,而摒弃了寻常人家用的鹅卵石。
树木丛生,浓荫蔽日,不时有清风徐徐吹过,鸟语蝉鸣,楚虞心情显然好了不少,木轮滚滚转动,不时发出油木之间的摩擦声。
楚虞想着和她说些什么,斟酌着道:“十一,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记得你从剑宗回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嗯,兄长说的是,当年,你我也不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吗?”楚敛淡淡笑道,“这些蝉鸣太吵人了,还是让人都粘了吧!”
柳家后宅
一片漆黑中,一个人慢慢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杀人了!”
一声凄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