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卫肃的脾性,谋逆不成反而得皇上格外宽宥,于皇上有愧。非但未能扶助太子提前登基反而累他被废。于太子有愧。其女卫妃素有温厚贤淑之名,本来贵为太子妃,却累得她无端横死,于卫妃有愧。独子飞扬年少成名。位居封疆重将之列,却累得他命运蹉跎前途堪忧,于飞扬有愧。试问一个人本已病骨支离,心中再新添这许多倍受煎熬的郁结,又能撑得了多久?”
顿了一顿。又沉重的叹道:“皇上今日在狱中指天为誓,有生之年不伤卫肃毫发,君臣偕老,确然不假。但此话背后,恐怕另有深意。”
“另有深意?”秦空云略一思索,便已明就理。神色黯然的道:“自从太子事败,卫肃便已心存死志。因见太子未死,为了保全太子性命,想要一人背负所有罪责,竭尽全力为太子开脱。所以才强自支撑到了现在。凭心而论,事情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卫肃已很难给自己一个理由继续活下去。皇上这话背后的另一层意思,……是不许卫肃寻死!卫肃如一心自尽,便是抗旨!皇上了解卫肃,卫肃又何尝不了解皇上?他一死了之是一了百了,那倒还罢了。若因此激怒了皇上,太子与卫氏一门命运如何,那就很难说了!”
杨致冷笑道:“现在你还以为皇帝胸襟博大吗?还以为皇帝宽仁大度吗?杀人何必用刀?何须见血?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知被他人利用玩弄于股掌之上,不但让人只能永埋肚里不能明言,还要感激涕零!在这世上多活一刻,便是多受一刻的煎熬!这就叫生不如死!你说是不是比杀了他更为残酷?更感快意?”
杨致这番话可谓无遮无拦的说到了底。徐文瀚与秦空云也一时为之默然。
三人默然半晌,徐文瀚突然笑道:“我们是不是也太难为皇上了?杀了卫肃说他是不智不义,饶了卫肃又说他更为残忍,怎么做都落不下我们半句好话,这个皇帝也忒难做了。时也?命也?运也?是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其实皇上他没什么错。何谓昏君?那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干怎么都不合适的事。”
杨致很自然的想到了一句熟悉的话,是前世十九世纪英国首相帕麦斯顿说的: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杨致不得不认同徐文瀚的话,皇帝没错,确实没错。换了是自己,能否做到皇帝这个地步?
徐文瀚的话令秦空云与杨致相视晒然一笑。秦空云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飞扬的危局,十有八九会被皇上连消带打的化解。皇上如此相待卫肃,何况他人乎?大哥奉旨主理太子谋逆一案,明日也大可轻松交差。接下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看来总算可以轻松几日了。”
“轻松交差?只怕未必。”徐文瀚不以为然的道:“皇上深谋远虑,如此放过卫肃,我先前奏拟的诸人罪名那便重了。若我所料不差,皇上明日必会以此为由,下旨对我申斥甚至降黜。我年岁尚未至而立,如若升赏太快,叫将来新君如何用我?现在入阁为相的重臣至少已有七八人之多,无他,只为分权尔!”
“你我接下来静观其变是不假,轻松却恐难得。宁王与康王不日即会到京,如今太子之位空缺,新一轮争储立马便会紧锣密鼓的上演。现下长安城内是人就知道你我兄弟一体,谁敢小觑?恐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我纵想暂求清静而不能!”
意味深长的望了杨致一眼,嘿嘿笑道:“愚兄方才只顾与二位贤弟说话,却忘了传旨了。皇上口谕:命飞虎侯杨致明日午后未时初刻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