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与秦氏的异动,自然不可能瞒过皇帝。
皇帝扶植杨致的初衷,一如当年扶植秦氏,以求互为牵制,最大限度的减少对山头林立的财阀的依赖。借杨致之手筹建海关总督衙门,亦是借鸡生蛋之举。
皇帝最不愿意看到出现的局面,就是两家联手。曾经不止一次的召金子善密谈,或隐晦的向王雨农垂询。可说来说去,秦氏与杨致都为大夏立有大功,皇帝用起来也一直颇为顺手,更是远离兵权、与朝中其余势力素无勾连,总不能仅凭猜忌就下旨问罪吧?一个乡间小地主发家致富之后,尚且知道买房置地,人家不过是人畜无害的扩充一点势力,又碍着您什么了?
只有一点,皇帝、金子善与王雨农都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就算您不放心,就算您看不过眼,您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眼不见心不烦,不如闷声大发财的好!
因为时间宝贵,加上回京“述职”之时皇帝关于何时贬黜徐文瀚的嘱托,虽然对远在长安的老父妻儿十分挂念,但杨致此番离京赴任,一走就是三年有余。
夏历武成二十九年六月,杨致部将李照统领可载两千军士的大舰一艘、每艘可载五百人的巡海大船四艘、每艘可载五十至一百人的快船六艘组成的舰队,率两千军士与数百工匠,以及第一批粮秣武器等物资,从鸡笼港登陆夷州。
夷州现属南楚所置泉州府管辖,自古以来虽有不少中土百姓为躲避战乱移居至此,但其时尚未大规模开发。夷州气候宜人,物产丰饶,堪称扼守大夏进出大洋的绝佳宝地。
至夏历武成三十年年底,在杨致与秦氏的有条不紊的密切配合下,夷州岛上已有驻军一万三千人,移民五万余人,开垦良田近三十万亩,种植果林近百万亩。建成造船工坊、武备工坊两处。
驻军分成三部,在鸡笼港与高雄分别驻有一支五千人的舰队,另有三千人担任守备之责。
在熊展夫妇的坚持下,山东外海诸岛驻留一支两千人规模的舰队。仍由熊展统领。本来玲珑、江城璧、秦氏兄弟等人商议,想要将长岛的几个工坊全部搬迁至夷州,却杨致毫不犹豫的否决了。理由很简单:终有一日将会天下一统,山东外海诸岛绝不是杨氏私产,永远都是中华王朝的国土。将来无论落在哪姓王朝手上。都是惠及后人!
世人不是瞎子,皇帝不是,近在咫尺的南楚泉州知府更不是。
这个年代的人原本就对海权大多没有什么概念,乱世之中尤其如此。前朝覆灭以来,藩镇割据,诸国林立。在陆地上相互攻伐,无不百般小心,谁还有那个闲心去管海上的事?杨致收伏几股海盗占据山东外海诸岛,连皇帝最初都不以为然。不就是几个巴掌大的小岛吗?他再怎么折腾又能蹦跶到哪儿去?结果等皇帝醒过神来的时候,山东外海诸岛已经扎扎实实的姓了杨。
夷州就愈发不一样了。长岛距离蓬莱太近。皇帝只要咬牙一发狠,最多旬月可破。夷州与闽粤隔海相望,两岸被相距数百里海峡阻隔,岛屿面积甚大,土地肥沃。无论是大夏还是南楚,依据两国现在的国力,想要越海征伐,谈何容易?是以皇帝的装聋作哑完全是迫于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致与秦氏联手经略,驻军移民。
自从李照率部登陆夷州的消息传到耳朵里的那一天起。泉州知府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可载数千人的大舰,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军士,移民定居者每户无偿赐予田地二十亩,有手艺的匠人加赐山林五亩……。还有许多惠民法令,陆上的小民百姓平日连想都不敢想。
一开始还是由秦氏暗中组织,以搭乘“商船”的名义将有心移民的百姓送往夷州,后来索性每日至少有一艘可载五百人的大船,公然如同渡轮一般往返。人口骤然大量迁移流失,无疑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地方官府的赋税大减,徭役难征。泉州知府能不急吗?想要强行阻拦,无异于以卵击石,隐瞒不报更是欺君大罪。闻讯加以证实之后,最初接连数月急报楚帝,却都如石沉大海,从无回音。到得后来,心道连大楚皇帝都不闻不问,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跟着装作视而不见,只好听天由命了。
大夏与南楚是南北对峙的两个乱世强国,两国皇帝好像早已达成默契似的,数年之间任由杨致放手折腾,居然没有给他占据夷州带来任何干扰。不仅是玲珑、江城璧、秦空云、秦骄阳等人觉得匪夷所思,杨致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杨致原想,若是夏帝密旨问询发难,大可以无赖到底推个干净。夷州是南楚属地,与您何干?为海上悍匪所据,与我何干?若是楚帝遣派水师前来讨伐,我还巴不得呢!正好让老子的新型舰队试一试手、开一回荤啊!
可惜两国皇帝都大度得很,不跟他杨致一般见识,反而令他不无遗憾。可想而知,夏帝只是迫于无奈才予以隐忍,楚帝自欺欺人的毫无反应,则是彻头彻尾的昏庸无能了。
从当初的山东外海诸岛到如今的夷州,驻军移民,设衙署官,以商为本,鼓励耕渔,重视匠作,轻徭薄赋。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杨致愿意,距离自立为王仅有一步之遥了。事实上,在数以万计的部属心目中,杨致早已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海盗出身的一众部属,尽皆盼望杨致自立称王。江城璧也曾隐晦的劝说,不料杨致勃然大怒:“鼠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