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到了程家,不知不觉间殷澈已经牵住了江意的手。
到了后门拐角处,二人才停住了步子。
“可真是惊心动魄。”殷澈便喘息着边说道。
江意却只是轻笑道:“郎君可是连太史寮的追捕都逃过的人,那些人对郎君来说,不过尔尔。”
殷澈哈哈一笑,看向江意道:“今日这般同你在一起,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嗯,我也是。”江意轻声答道,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在大周之时的她,绝对不会有这般笑容。现在她也无法说上来,现在的自己是因为和殷澈待在一起而开心,还是因为能够活得这般自在而开心。
这般自由恣意的感觉,是以往的她全然无法想象的。
心头满溢着奇怪的感情,江意看着殷澈,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许久许久,方才笑出了声音来。
她平生第一次笑得这般畅快。
好似风中摇曳的铃铛,伴着婆娑的树影摇摇曳曳,发出清亮的声音。
殷澈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也跟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他想,拥有的东西越多,便一定要用什么代价换来。也许在他所不知道的那些经历中,这个小姑娘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方才拥有了这些似乎与常人不同的本领。
而那些代价,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江意。”殷澈忽然低低唤了她一声,二人相牵的手又被他另一只手紧紧包裹住。
“多笑吧。”殷澈的声音低低响起,“无论过去什么样,我很喜欢你现在的笑容。”
婆娑的树影落在少年的清秀的面庞上,不知从何处传来茉莉的香气,直教人昏昏欲睡。江意看着他明澈犹如浅溪的眼眸,心神好似被什么微微一揪,颇有些惶惶然起来。
她有些不明白。
今天的心情,是她以往从未有过的。仅仅是喜悦么?夹在其中的,还有别的什么?这样的心情,殷澈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呢?
指尖传来的温度,近在咫尺的距离,眼前少年人温柔的笑意,似是如风一般,一层一层吹去她心上的薄雪。
茫茫然间,江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好。”她这样对殷澈说道。
就如同初遇时,她也曾对他答应过。
而她从不说谎。
江意回到院子时,程绾早已放堂。
见江意这才回来,程绾眉头紧锁,迎上前来对江意道:“是遇到事了么?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江意将带血的袖子掩好,方才道:“遇见殷澈世子,所以说了会话,耽搁了。”
“殷澈世子?”程绾颇玩味的念了这四字,随后露出诡异的笑容来道,“你是不是同世子认识,先前程家为他设宴时,世子私底下还同我问了你的名字。”
原来先前他便认出她了,只是不敢确定,便去问了程绾。
一个几年不见的人,再见时便能认出来,世子的记性可真好。江意唇角不自觉的抿起,回道:“往日有一面之缘而已。”
程绾嗤嗤一笑,好奇的看向江意:“我倒是奇了怪了,你究竟是遇着了什么样的事情,同殷澈世子有过一面之缘,却又被关在丹市里头……”
程绾话说到这里却又忽然噤了声,丹市的事情对江意来说,绝不可能算上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殷澈世子很温柔。”江意轻轻道,将话题带开。
“我也觉得。”程绾立刻接过话头来,“有些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温柔的过头了,教人觉得,真的不像个世子爷。”
“那像什么?”江意抬眼看程绾。
程绾歪着脑袋想了会,道:“像个兔子一样。”
兔子?殷澈的脸浮现在江意的眼前,渐渐和兔子重叠起来,江意忍住笑意,回道:“还真是有点。”
“我是觉得世子挺好的,不过阿兄很不喜欢他。小时候世子每次过来玩,阿兄都要和他大打出手。”说到这里,程绾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得,连连补充道,“那时候,世子真的和个兔包子似得,被阿兄欺负了,便哭着连声唤‘阿娘’‘阿娘’的,虽说比阿兄长了两岁,可瞧起来全然不似那般。”
二人正说着,湘竹便从旁边端着茶盏走上跟前来,置在桌子上。
“女郎怎么聊起世子了?”湘竹也接进话来。
程绾托着下巴看向湘竹道:“小意说回来的时候遇着世子了,所以路上耽搁了。”
“原是路上耽搁了。”湘竹却是松了一口气,“我方才见小意还没回来,还想着是不是被婢女们欺负了。”
“欺负?”程绾挑了挑眉。
“那几个女郎本就不喜欢女郎你,你又忽然领了小意回来,使唤手下人为难小意也是有可能的。”
湘竹这番话,却叫程绾犯了难,不由扶额道:“可是过几日我要和阿娘去长安拜访一位大易师,要一段时日不在家中,她们若是为难小意,或是在别人面前将小意的面具摘下来该如何?这可是大麻烦……”
程绾越说越气,又道:“不就是仗着易术学得好,得族中长辈青眼么……”
见程绾这般揣测似乎已是看到事情的模样,江意不由笑道:“事情还没有发生,女郎怎么便这么多虑?”
她来程家没几日,其余的程家女郎她也没有见过。但是若是小心避开,那些个女郎也应该不会无事生非。
程绾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你是不知道那几个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