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染回到云碧落霞,茫然地坐在书桌前,时而那个男人,时而那份早餐,胡思乱想地一时不知所措。
她伸手在小手袋里摸索片刻,寻来寻去,不死心地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却终未摸到想要的棒棒糖。
她苦笑地盯着手袋,原来连他送的棒棒糖都吃光了!是不是他们的牵绊也会如那糖果一般终有殆尽的时候?
窗外又有雨意,淅淅沥沥地转成淋漓,远处粉墙黛瓦湿漉漉的,显出一种阴郁的灰色,淋得人心都潮湿起来。
她看着这似乎连绵不断的雨,有些哀凉地想连燕尾岛这般世外的地方到底也脱不去沪上梅雨的阴沉、灰败。就恰如那些世俗的烦恼,到了这里一样还是深入骨髓,剔除不尽。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赶紧拿来一看,是林慈心的来电。
她顿时一阵欣喜,却又隐约一丝失望。她还以为是那个人,一边抬手给自己前额一记呵斥自己的无力幻想,一边赶忙接通电话。
“慈心!你怎么白天有空给我电话,不是要休息了吗?”叶染藏起心尖落寞,声音里蕴起欢喜,关切道。
“我昨晚没夜班,店长回来了!难得今天能早起,就给你个电话,看你做什么呢?”向例林慈心式的爽朗无伪,听着就恁得叫人轻松起来,“最近一直倒夜班,突然早上能起得床来,就跟捡了时间的便宜似的!”
叶染不禁笑起来:“我在这也很少晨昏颠倒了,生物钟都准确不少!”
“是啊!确实觉得自己上年纪了,总熬夜吃不消!以后不准店长请假!敢请就开了他!”林慈心忿忿。
“你得了吧!没有你的那个招财猫店长,你还放心谁啊!”叶染嗤她。
林慈心一笑:“这倒也是!还等着他给我招财呢!算了,就我委曲求全了!”
叶染笑。
姐妹淘互相聊聊彼此的近况。
叶染报告道:“这几天刘易来的!”
“什么?那家伙都追你追到小岛上去了?”林慈心惊讶万分,又抑制不住地要批判其人的冲动,“他是真痴情还是不甘心啊?假惺惺地倒是让人跌破眼镜呢!”
叶染笑:“别骂他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跟他说清楚了!而且,你知道吗,昨天我跟他喝酒了,然后还拜他做了哥哥!他好像能想开了!”想到自己那为他“端盏把风”的掌故,不由失笑地讲给林慈心听。
“真的假的?”林慈心被这不异于与朝韩建交的神奇新闻惊得倒吸一口气,“他任督二脉被打通了?怎么会放过你?”
叶染彻底被这厮无厘头的比喻给击败,笑不可仰也凑趣道:“指不定他改练葵花宝典,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电话那头也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他没有烦到你!你已经不以为意了!好现象!”
叶染笑:“原本也就无意!不过终究不用再纠结,于我们都是解脱!”
林慈心在那头老神在在道:“得好好观摩他的表现!说不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叶染失笑:“你姐妹我没那么大魅力!”语毕蓦地想起那人,心中顿时黯然失色,口气也意兴阑珊起来,“说不定别人根本就看不上我!纯粹好胜心作祟呢!”
阅人无数的林慈心立刻听出某姑娘的言外之意:“你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酸呢!你爱上谁啦?”她那敏锐似猎犬的嗅觉瞬时充满小宇宙爆发的力量,“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快说呢!“电话那头俱是粉红爱心的泡泡,似有冲爆电话直接淹没叶染的趋势。
她可是一直盼着姐妹能抛开那无望的等候、虚空的春梦,将那个叫着卫霁朗的男人丢到九霄云外去,然后心安理得寻个白马黑马独狼什么的王子邪神,即使所谓经济适用男也行,只要能给她幸福的,便是好男人。
叶染涩涩一笑,幸得隔着万水千山,在电话里,那个人精似的女子看不出她的黯然,否则定刨根问底揪出缘由,冲到卫霁朗面前将她的八年大梦全数抖露出来。
“哪有!就是感慨一下啦!”叶染一副天下太平状,“我这不是还抱着春梦再做做,做完就醒了!快了,快醒了!”她故意嬉皮笑脸,满心痛楚掩在开朗顽皮后面,不欲好友操心,“等梦醒了,把你家沈公子借我练练手!”她玩笑。
闻言林慈心顿住几秒,旋即又玩笑道:“什么我家沈公子?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那男人根本就不是东西,家里有未婚妻还在我这搞七捻三的,搞不好了!”她极其忿忿然,好似一想到那个总是贱兮兮唤她小心心的男人,她的一团三昧真火就无处可泄,“哪有人偷腥偷得那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倒显得我这人不给他偷多么人神共愤似的!”
叶染大笑:“他那样的就该死在你手里!否则太对不起老天爷将他塑造成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了!“
林慈心笑啐她一口:“他就一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腹黑邪胚!我这样的配他完全糟蹋了我!“
二人笑笑闹闹一通话,直讲到耳热舌燥,彼此道了保重才依依不舍挂断。
叶染盯着手机,半晌无动静,心里俱是回家的冲动。
何必委屈自己?
不是早就告诫自己,饶过自己、放过岁月吗?
既然命运给予重逢的际遇,便是打算给她相忘江湖的机会吧!何必苦苦挣扎、痴痴纠缠!真就将自己逼在那死路里再也不让自己逃出生天了吗?
她黯然而笑,但怕自己根本没有出逃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