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着急,就暴露出江湖经验过少的缺点。
今天的问话若换了杨无邪或茶花来应对,必要说赵铁冷原本就是「六分半堂」的弟子,大决战后方才倒戈过来。这样颠倒一番黑白,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俱是雷损的授意,与「金风细雨楼」毫无瓜葛,硬说起来,楼子还受了损失,毕竟遭迫害的人都算是「金风细雨楼」的‘簇拥’,到时只要丢出一个赵铁冷,一切皆可化解,只叫他们去抓他即可。
——而赵铁冷呢?
自然不会俯首就擒,楼主早叫他跑啦。
然而,回话的人毕竟是王小石。傅宗书听出了他的慌张,进而又道:“既是卧底,必然要利主,是是非非,全在尔等的一张嘴里。只是你们来回争斗,受难的却不是你们自个!”
王小石来不及说话。
傅宗书冷不丁又问:“你既要说,那我再问你,‘泼皮风’是不是京师的守军?”
王小石不明所以道:“自然是。”
傅宗书冷笑道:“两个江湖帮派打架争场子,竟叫了京师的守军去祝拳,这守军是姓赵还是姓苏?”
“这,这守军里有大半——”
傅宗书打断了他的解释:“下一回你们要想造反,岂不轻而易举!”
他下了定论:“你们这些乱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不听话,又不像话,国法不容,留着何用?”
王小石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看了看蔡京,看了看晚霞,最后扭头瞅着眼那桌上摆着没有喝过的冷茶。他盯着冷茶看了一会儿,茶水好像隔着几千重山流淌进了他的嘴里。他打了个寒颤,心里清明了几分,傅宗书既然这样讲了,肯定还有下文。
他问:“所以不管这件事属不属实,算不算苏大哥的过错,你们都要对楼子下手了?”
傅宗书冷着脸:“此事已有定论。”
王小石又问:“那么,「金风细雨楼」不是非除不可?”
傅宗书道:“国有国法。”
王小石问:“那太师与丞相为何要见我?”
傅宗书正经道:“法外亦可有人情。”
王小石再问:“何为人情?”
蔡京耐心的分说起来:“苏楼主终归受圣眷久已,「金风细雨楼」也在京师中立足了二十来年,该交的份例没有短过,该出的劳力也都出了,比起「迷天盟」和「六分半堂」独大的时候,现在的光景确实好了不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微微的皱了下眉目头,“此事说来也难,也简单。”
“难在何处?”
“难在早已上达天听,广播四海,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那简单又何解?”
“简单在办事的主犯曾是「六分半堂」的分堂主,谁能说雷损不知此事?若这令原是雷损下的,就不算是苏楼主的过失了。”
他闭上了嘴巴。
傅宗书亦不出声。
事已至此,铺垫如此之多,王小石知道蔡京的话尽未尽,等的便是他的表现。不管这奸臣提的要求是什么,这侠士又会不会照做,此时他都不该考虑自己的荣辱。起码要把事情明白的弄懂,再找机会逃出生天,好去通知楼子里的一干兄弟。
他低下脑袋,抱起拳头,向吹着晚风自得其乐的蔡京深鞠一躬。
“——还望蔡太师替楼子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