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刚过,一辆马车便急匆匆地驶出了世子府的东便门所在的深巷。
一刻钟不到,这辆马车就抵达了李府的大门前。
当李祥廷跃下马车的时候,早已等候在两侧的下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片欢呼。
“二爷回来了!”
“四郎到了!”
气氛之热烈、队伍至隆重,把若萤吓得差点又钻进车厢里去。
在她一愣神的空当儿,早被李祥廷抄着双胁,跟拎一个布袋似的,抱下了高高的马车。
一任耳边招呼声不绝,李祥廷只管胡乱打着哈哈,握紧若萤的小手,当下脚步不停,一径进了二门。
刚跨过门槛,远远就瞧见正屋阶下人影幢幢。
都还没来得及看清谁是谁呢,就见当中的一个高挑的妇人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张开双臂,一把就把若萤拽入怀中。
紧紧搂住的同时,声儿也哑了,泪也下了,一只手攥着帕子,恨恨地、又十分不舍地揉搓着若萤的后背,口中念叨不止,依稀听得到都是些抱怨的话,怨她不省心、没分寸、小孩子作大业之类的。
听出是唐氏的声音,若萤遂安了心,驯顺地任她数落,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比起温和不足、严苛有余的母亲,李家姨妈给她的母爱之感,似乎还要多些。
稍稍平复了情绪,唐氏便领她进了花厅。
宾主落座之后,若萤这才正儿八经地给唐氏行了礼,然后见过了李祥宇夫妇。
严氏亲自托住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几眼,回头对婆母唐氏道:“先前还觉得像个孩子,才多大工夫,就窜起了一个头来。看着跟小大人儿似的。”
若萤含笑不语。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得出是在透过她、寻找若苏的影子。
这是个可怜人,有着不幸的遭遇,但却并非无药可医。
但愿她不会只看到自身的苦楚而忽略了别人的付出。
但愿她不会像钟家老太太那样,依仗正室的身份,拿姨娘不当人。
出身大家,应当有着过人的肚量和深远的眼光。
有道是“君子莅民,不可以不知民之性,达诸民之情。不临以高,不道以远,不责民之所不能。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民有小罪,必以其善以赦其过,如死使之生,其善也,是以上下亲而不离”。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话放诸四海而皆准。
但看眼下严氏的态度表现,似乎并不是个善妒、多疑的。
只要她肯好好相处,她钟若萤便会尽所能地予以配合与协调,务求兼顾各方利益、照顾各方心情,让整个局面朝着有利于各方的方向发展。
对此,她责无旁贷。上天既给了她一个复杂的身份,必定是有其深层用意的。
根脉相连、血浓于水,离开这片影影绰绰的庞大根系,她将什么都不是,必将举步维艰。
“原说好了,今天艾清也会过来。才刚听二哥说,好像是伯母身上不爽快?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有。”
严氏拍拍她的手,宽慰道:“没什么大碍。姑妈就这样子,时常有些小症候。风一来,别人没觉得怎样,她先就咳嗽起来了。四郎不用担心,有医生守着呢。”
“如此最好。艾清一向话少,你不问、他不说,平白叫人多操些心……”
唐氏闻言笑道:“明明你才是最小的,反倒替他们这些大的劳心劳肺的。这么着习惯了,小心给他们赖上,到时候,丢都丢不开手。你看一个二个的,长得人高马大,其实一团孩子气。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真正长大呢。”
严氏感叹道:“我要是有这么个懂事又能干的兄弟,我也愿意事事依赖着。四郎放心,赶明后天我就打发人过去看看,一定把四郎的关心带到。”
若萤歉歉一笑,道:“等到伯母将养好了,有了精神,届时我再登门拜望吧。”
听到这话,严氏的精神登时为之一振。
“四郎哪天有空,想过去的话,跟大嫂说,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李祥廷赶忙大包大揽道:“要么明后天,要么就只能往后延。十五上午,府衙要给我们颁奖,午时设宴庆功,一整天都不得闲。大嫂要有什么事儿,只管忙去。世叔家又不是外人,地方我熟得很,到时候,我带着四郎过去就行了。”
没等他说完,就遭到了母亲唐氏的训斥:“大嫂领四郎过去,挡不住是娘们儿有体己话说。你面熟?进了陈家门,也还是个客,别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忘了规矩!没成家、没立业的孩子家,倒往席面上窜得火急!”
严氏维护小叔子,道:“二爷这是爱惜四郎,怕四郎人生地不熟的,会吃我们欺负呢。”
“谁说的?才没有这么想过呢。”李祥廷撅嘴抗辩。
“看,又当真了吧?玩笑话都不会听,让你这样的保护四郎,谁能放心?反正我是不放心!”
唐氏数落起这个儿子来,真可谓是毫不客气:“不是我当众不给你面子,你但凡有四郎一半的稳重踏实,你就上天下海去,我也不管你!”
“娘这么喜欢四郎,干脆忍他做儿子算了。我没意见的!”
“你以为娘不想?做梦都想!你得问问你蓁姨乐意不乐意。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肯舍得才怪!我倒是不介意拿你去换呢,就你这行事脾气,能吃能喝又不听话,万一过去了,吃光了人家的粮食囤子不要紧,别给人家招惹些祸事才叫万幸!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