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三这个准劳力在,里里外外的活儿进行得很快。
掏了坑,从菜园回来的时候,遵照叶氏的吩咐,顺便割了一大把茼蒿。
昨夜就泡好了豆子,香蒲刷干净了南墙下的石磨,开始磨豆渣。
院子里洋溢着浓浓的豆腥气,等到煮熟了,就是馋得人流口水的豆香了。
午饭主打熬豆渣。猪油烧化,葱花爆锅,下磨得八**九成碎的豆渣,翻炒,出来香味儿了,添水适量,盖上莛梗锅盖,边上压上三两块石头,以防蒸汽外泄。
熬熟了,开锅下茼蒿碎,撒盐,搅拌,防止糊锅。
等到灶头里的火苗完全熄灭,这顿豆渣饭也就煮好了。
叶氏先舀出半瓦罐,让老三送到东街。
然后把锅里的全部盛在一个大钵子里,炊帚洗干净锅,水缸里舀了水,栽上莛梗钉的圆形帘子。
黑陶饭灶里熥上几个半表半里的花卷子,灶底添上几把麦秆,锅冒气了,馒头也就透了。
老三这会儿也回来了,开始在院子里摆放小饭桌,四下里按人口摆上七个小板凳。
香蒲从西边屋檐下的大缸里,捞了半个芥菜头,拿去东厨房细细地切成丝,再用清水淘洗两三道。
不能狠洗,洗得没有盐味儿了,就当不成咸菜了。
又切了一根芫荽,点了几滴香油,抄了两筷子,然后端上桌。
孩子们业已规规矩矩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静等着父母就坐,然后拿起筷子,道一声“吃吧”,大家这才开动。
吃饭过程中是不允许说话的。一来,是避免被食物呛到,二来,这也是叶氏立下的家规。
不准吧嗒嘴,不准乱翻盘子,不准像乞丐一样端碗,不可口的可以不吃但不准挑剔……
谁要是忍不住想要说话,叶氏便会一筷子敲到他的脑门儿上,厉声道:“吃饭也堵不住你嘴!”
这屋里的所有人,都怕她的严厉,只能乖乖照办,不敢有违。
饭后稍事休息,老三便带着孩子们去打槐花,预备晚上包包子。
出大门往西,汪洋一片碧水粼粼,曾经是钟家的产业。因为里头很是淹死过几个人,便被厌弃了,用一堵墙将这片池塘从宅院中割断开来。
也正是这片池塘,将三房与前面的钟宅作出了鲜明的界限。
仔细追究,作为庶子的老三并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钟家这么不待见他,很大程度上表达出了对其生母的态度。
老三的生母薛姨娘,据说当年作了对不起钟老太爷、对不起钟氏祖宗的丑事,羞愤之下,投水自尽了。
投的就是这方池塘。
真相如何,钟家向来守口如瓶讳莫如深。久而久之,大家便有几分心知肚明了。
薛姨娘只怕是操守有瑕。
老三大概也许不是钟家的种?
不然的话,何至于此!同样都是庶子,老四钟德略可是住在了老宅里,所分配的田产、房舍并不比上头的俩兄长差。
论起来,老四的生母和薛姨娘都是同等地位的丫头,拿的都是一样的月钱,为什么偏就把老三发付到了牛棚猪圈里?
没错,三房所在的,正是钟家以前的马棚。两间草房本来是收贮农具杂物的地方,外头一溜高高的草棚,养着三两头牛和马。
当时,钟叶两家已经下了定,约好了婚姻。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起了一把大火,差点把老三烧死。
老三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在他的卧室中却多出了一个婢女的尸体。
而且,根据医生诊断,那婢女已然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
怀孕的婢女如何会出现在三爷的床上?对此,仍旧没有完全消酒的老三百口莫辩。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钟家三爷私通老太太的婢女,先奸后杀的传言一夜间就传遍了合欢镇的大街小巷。
当时,钟老太爷正在积极筹划地方“老人”的竞选,老三的此种qín_shòu之举,无疑是在后面踹了老太爷一脚。
老太爷气得简直要吐血,命人将老三痛打了二十个板子,又在“申明亭”张榜公告,自责治家不严,导致庶子酒后失德、行事偏差等等。
作为惩戒,老三便给丢出家门。又无处可去,想到马棚虽然荒废了,可毕竟还是钟家的产业,遂踹开门扇,暂时栖身其间。
他觉得自己很冤,可是,又没有人相信。
又气又恼身上还有伤,差点没送掉性命。
倒是叶家没有因为这个事儿,与钟家悔婚。叶老太爷和叶家两位准舅子,请了街上的季远志郎中给老三诊治。
要说那季远志也是个诚实笃厚的,只管救死扶伤,其他的并不在意。
等到伤好了,也到了成亲的日子了。老三自然要回家去做准备,但是很显然,钟家并不认为这桩亲事合适。对外的说法很堂皇:老三操守不严,恐误了叶大姐。
这就是赤的悔婚哪!
钟家丢得起这个人,可叶氏一个大闺女家,被未婚夫家退婚,这一旦传扬出去,人家只管看结果,谁还会在意这其中的是非曲折呢?
钟家为什么会来上如此阴险的一招?说白了,还是跟“老人”有关。
地方选“老人”,必须是年纪大、有德行的。选举出来的老人,要定期向里中在册的住户宣读并讲解各项朝廷律例法规,使全里人户知法畏法,不敢犯法。
除此之外,老人还负责里中人户的民事纠纷。老人行事,作为里长,也要协助。地方官员、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