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别人羞辱你的时候,能够不愠不火地从容面对,光是这份器量,就足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了。
老太爷也是,跟个小丫头斗什么嘴。你故意贬低人家的身份,试图把人家踩到脚底下,结果呢?人家非但不生气,反倒替你说了那么一大通的好话,多么地善解人意,多么地通情达理。
这就跟社学里的先生说的那个故事似的:你心里全是大粪,故而看谁都是臭的。而对方心里只有鲜花,于是,看谁都是香的。
情智之高下、心境之宽窄,于此可见一斑。
由此看来,济南城那边的传闻似乎是真的。要是没两把刷子,焉敢直面朝廷要员?又如何能够说得卫所的人连夜下来抗险救灾?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四妹居然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环顾四下,果然大家都不算笨,一个一个地全都闭紧了嘴巴。
这就对了,怎么说都是一家子,何必闹得那么僵呢?
“听说,你在外头名头很响?”老太爷有要耍酒疯的趋势。
大老爷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若萤,生恐她一时得意,说出什么火上浇油的话来。
但遗憾的是,若萤并不是寻常的孩子。她的想法,也不是大老爷等人所能跟踪得到的。
面对老太爷别有用心的诘难,她故作严肃道:“回老太爷,外头说的什么,小人还真是不大清楚。每日里,除了帮家里剜菜喂鸡、拾草填灶,多余空闲,便是看顾弟妹,替家中长辈跑腿打杂。偶尔,会去寺庙里诵经拜佛,祈求爹娘手足无病无灾,田间风调雨顺。一日常作三日过,并没有闲功夫插科打诨、捕风捉影。倒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这就是反将一军了。
当此时,若是老太爷按捺不住羞愤,肆意侮辱责斥,则会被她捉住话柄,从而将自己陷入被动状态,自取其辱。
说什么?不管说什么,都说不得。为什么?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有无聊之辈才会听风就是雨,无中生有。她很忙,顾不上这些狗屁事儿。那么,老太爷你这么清楚明白,是否可以说明,你老是个极其无聊庸俗的人?
听她说的,好像自己多么辛苦忙碌似的。事实果真如此吗?恐怕不尽然吧?
可是,不信又如何?打算罗列出种种证据来否定她的说法吗?
显然,这更加无聊可笑。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妖精,如何能被一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
因此,她的话,不管是真假参半也好,一派胡言也罢,都是辩驳不得的。
所以说,她把一切有可能遭受到攻击的漏洞,一并堵得死死的。
因此,老太爷的脸就黑得跟锅底似的。
“做儿女的,是要给父母分担疾苦。”眼见气氛又要变僵,大老爷等人f纷纷站起来打圆场。
若萤木着脸,挨个作了个揖。只有拜到黄师父这边时,她的脸上才露出微笑来。
“你们早来了?”
有静言在,就是全部。
静言点点头,看着她的脸:“还好吗?”
他不是没感受到众人对她的态度,但是,他却帮不了她。
若萤眼睛亮亮地:“很好,放心。”
简单的对话,只有两个人能够领会其中所包含的深意。
“你就是钟四郎?”黄师父大着舌头,直勾勾地瞪着若萤。饶是这么着,仍旧看不清她的五官,“你的事儿,我听说了。不赖、不赖,是个人才。”
若萤笑眯了眼,和蔼可亲地问道:“大叔说的什么呢?我的什么事儿,嗯?”
“呃——”
黄师父无风自寒地打了个酒嗝,头脑霎时清楚了几分。
目光掠过桌面上的人,钟家几爷子的神情分明紧张得剑拔弩张地。
黄师父忽然就想起了进门前,爱徒的叮嘱:关于钟四郎在济南城的事儿,千万不要说。
再看爱徒的一脸关切,黄师父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不由得把视线再度投向若萤,心里那叫一个纳闷兼郁闷:爱徒如此一表人才,怎会瞅上这么个假小子?
难道爱徒也受到了济南城中的男风的影响?
还是说,东西只有抢着吃才香甜?
他可是听说了,这钟四郎可是小侯爷看上的人。
还听说,她跟世子府也有勾当。
老天,怎么就这么混乱呢?是他老了吗?这些年轻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怎么就叫人无法理解呢?
“房子已经定下了。”静言解答了她的疑惑,“就是北街上高家的房子。位置挺好,门前宽敞好停车马,进出也便宜。又在镇子上,寻起来也省事儿。”
那么,高驼子父女又有何打算呢?
“这两天抓紧雇人拾掇了,再盖两间门脸,轧轧地面。赶在中秋前后,把药材弄过来。趁着太阳还好,尽快晒晒。”黄师父大声道,“小四儿,有空你也过去帮帮忙。用别人,我不放心。”
大老爷赶忙接上话:“这些,黄师父就不用管了,这边会负责打点好一切。到时候,你只管搬进去就行了。”
“那就有劳各位了。”黄师父点头如捣蒜,“都说老太爷急公好义,乃是一方典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药局乃是一方百姓的安康保障。老太爷如此热心于药局的修缮营建,可以说,是做了一件利民利国的大好事、大善事。不才由衷钦佩,就此借花献佛,敬你!”
“来来来,同饮此杯!”
“吃菜、吃菜!”
静言携了若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