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者是一青年,方正面孔,有着读书人的澎湃热血与忠直标杆。
旁边一人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青年不待他人介绍,朗声道:“在下丁亥科进士,慕容导。”
连律神情激动道:“今日听君一言,如感肺腑,我大邺需要的正是这般刚正忠直之人,不知以阁下之才可愿屈就扬州才馆?”
慕容导道:“在下久已仰慕楚王殿下贤名,今日一见果不负名,殿下若不嫌在下才疏学浅,在下自当在扬州才馆竭尽所学。”
连律连声拜谢:“我扬州才馆正需要您这般有识之士在长安帮助,您尽可领了长安的职,才馆的事务我当为您亲自去请示圣人。”
两人你来我往情意深重,如此一出好戏,就差搬上戏台。明珂瞧个热闹也罢,不知怎么竟笑出声来。四下只有一些低声窃语,这声笑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目光投过来,傅儇忙在底下拧了明珂一把,明珂不为人注意地朝傅儇做了个鬼脸,走上前去。
“是明珂啊,”太子还未从悲伤中走出了,闷闷道。连律却作悲愤痛心状:“明珂啊,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心肠竟这样冷?阿娘好歹也抚育过你一场,我们在此哀思,你竟笑得出来!”
“四哥错怪明珂了,明珂方才正想着倘若皇后娘娘还在,有咱们兄弟姊妹膝下承欢,一派和乐,那该多好!娘娘看见太子哥哥和四哥能担大任,一定很开心,我这么想着不觉竟笑了。”明珂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态度,连律听她这么着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行了,明珂,过来吧。一会儿要开宴了。”连忱见连泰和连律都杵着,招手将明珂叫到他们兄弟身边,傅儇也悄悄地跟过去。
蔡公子已在疏请宾客往“垂绥堂”那边去,自然得先请几位皇子公主。太子四下看了看,问连忱道:“怎么不见六弟,他不是说要一起来的吗?”
六皇子便是与连忱一母同胞的连悦。连悦与明珂年纪相当,常侍成帝左右,虽然都说他行事却诸多荒唐,但成帝念其少不更事,也就责骂几句,心中却是喜欢这两个孩子热闹的。
连忱笑道:“不过一时兴起罢了,他哪里真的能拘在这雅士名爵之会?”
一旁的潋棠掩嘴轻笑,连律细心问道:“不知潋棠姑娘有何趣事,可与六弟有关?”此问方落,瞬而作出恍然大悟状道:“我今早下朝回府之时,路过‘秦梦轩’,倒看见一个身影行色匆匆,颇像六弟,莫非……”
潋棠欠了欠身子,盈盈笑道:“楚王殿下果然明察秋毫,才智过人,这蜀王殿下可不一早就来找我们楼里的锦织姑娘了。”
连忱也微微笑着,明珂嘟囔什么六哥也太放浪了,不过他不来倒也好……
众人都到了“垂绥堂”前,最后一曲《漪兰操》亦已终了,竹林后的那个身影走了出来,长身玉立,温文尔雅,让人无法忽视。
明察秋毫的楚王殿下自然不会忽视,向蔡公子高声问道:“这位公子竟从未见过,不知……”
傅儇抬头瞟了一眼,离得有些远,只觉得似乎眼熟,但料想在这长安城眼熟的人必然不少。
明珂对傅儇道:“傅姐姐,是那个抚琴的人,我想去看看。”便拉着她往前走去
只见蔡公子连忙上前招呼引介道:“这位是思罔斋的少东家,是思罔斋当家人陆夫人兄长墨颍的义子墨弈。”又向墨弈道,“博如,这是楚王殿下。”
傅儇脚步顿住了,想起这是临江县酒楼里所见的那位墨弈。想不到有这样的来头,自己前世竟没有见过。
墨弈仪态自若,揖拜道:“墨弈见过楚王殿下。”
连律欣喜激动地扶住他:“陆夫人的才情学识不输于文姬辨音道蕴咏絮,本王景仰已久,奈何陆夫人深居简出,无缘得见,今见墨郎之风采,真乃芝兰玉树,可知思罔斋之盛名名不虚传,更兼有墨郎之琴曲,声在悠旷,意在高远,想必是有过人之志。”
明珂这时正走到一旁,听连律这么说,赞同道:“我也觉得先生琴抚得极好,过几日宫中宴饮庆贺,”明珂见连忱蹙眉望着自己,疑惑地顿了顿,“倒不知可否邀先生前往奏曲?”
明珂话音尚未落下,连律就已急斥道:“明珂你又放肆了,墨先生何等才名,岂是宫中乐师任你驱遣?”又向墨弈道,“明珂年幼无知,还望先生不要介意。以先生之才,小王尚不敢延请先生屈就文都院,妄论明珂此言了。”
墨弈谦和道:“王爷言重了,墨弈不过一介白衣,倚仗各位对我墨家对我姑姑的错爱,才得以站在此地,只是我志在山野,恐怕辜负了殿下抬爱。倒是不知公主殿下提的这宫宴所为何事?”
明珂乖巧地向墨弈赔礼道:“明珂先时失言了。这宫宴是为了安颐郡主生辰办的,也是为着接风洗尘,傅姐姐娴静温雅,琴弹得与先生一般好听,所以我才起了方才的心思。”
墨弈不改笑容继续问道:“安颐郡主?”说着眼风扫向傅儇这边。
傅儇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不知为何总觉得此人温雅的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锐利,刺刺的,让人无处躲藏。
她也没想躲藏,正要走上前,墨弈已经看向右前方的连忱,拱手道:“久已见王爷气度非凡,亦未料竟是皇室中人,今日再见于此当是幸会。弈见识浅薄,不知这安颐郡主是?”
连忱目光锐利地看向墨弈道:“安颐郡主是圣人前日才册封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