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水般的婢女们捧着碗碟一一走上,在垂绥堂前摆在各人位前的案几上。美玉盛珍馐,与这兰石园的景一道,颇为风雅。菜品已渐渐上齐,可这几位都不坐下,大部分人也都还杵在堂前空地上。
蔡老在蔡公子的搀扶下走出来,见到墨弈,道:“这是小弈啊?舒朗让你送来的《深秋寒山图》颇费心意,代我回去谢谢你姑姑,道我尚健朗。不知她近况如何?”
思罔斋的陆夫人闺名墨晴,小字舒朗,墨家是书香门第不拘男女之别,让她自幼与孪生兄长墨颍一道识字读书,因嫁过一任丈夫,是名门望族亦是江湖尊重的武学正派邵阳陆家长子陆广荣,而被称为陆夫人,便是如今独居,也少有人改口称一声墨晴先生。墨弈一向尊敬墨晴,此时听到墨晴曾经的授业师傅蔡老先生还能唤她舒朗,心中十分感激,道:“姑姑一切都好,感念蔡老先生教诲一场,师徒之谊不敢忘,故让晚辈送来寿礼,只期望老先生福寿安康。”
蔡老叹道:“你姑姑慧极情深,命途坎坷,也只待你孝敬她了。”
墨弈温言宽慰:“前尘往事早已是过眼云烟,姑姑如今潜心古籍,心静如水,蔡老不必担心。”
话也说了,席也吃了。丝竹舞乐玄谈诗对一番,也都各自散了。傅儇悄声问身旁正与连忱说话的明珂道:“一会儿你与豫王爷怎么回去?你把我捎过来可得把我送回府上。”
明珂回头道:“当然是和我们一块回去,反正你们的府邸挨着。”
连忱听到她们的对话,见傅儇一脸震惊,侧头说道:“怎么?郡主不知道?”
傅儇还真不知道,直到回了安兴坊才明白为什么过了两世才知道自己和连忱竟是邻居。剑南王府在安兴坊的东南隅,门对着坊内十字街东街朝北开,一般剑南王府的车驾出坊都走东门。而连忱的府宅就在她旁边的南门之东,门对着坊内南街朝西开。傅儇也一直没关心过自家周围都住了谁。
连忱难得地开了口:“明珂今日在我府上用晚膳,不若郡主一起?”
傅儇觉得有些突然,愣愣答道:“也好。”
因连忱之官襄州,长安王府里留下的人不多。
明珂嚷嚷着要消食,于是连忱也就尽地主之谊带着她俩人在豫王府里闲转,走过中堂,见到东偏一大块圆形空地,摆放了兵刃木桩,她回头问连忱:“这时王爷平日练武之处?我还不知道王爷师承何处。”
连忱淡淡道:“曲鸿山庄。”
傅儇“呀”了一声,她在胭雪古亭的藏书上见到过这个名字。曲鸿山庄的严白松,是前朝高人无遣子唯一在世的弟子。严白松在齐末投到了连彻帐下,大邺建国后,觅了方风水宝地建起曲鸿山庄。
傅儇好奇道:“圣人怎么会把你送到曲鸿山庄去?”
“说来话长。”连忱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问别的问题。”
傅儇也笑了:“问你为什么邀请我来?你本来就欠我人情啊,请我一顿饭不算过分。”
连忱拍了拍明珂的肩膀,说:“你在府上熟悉,自己去玩会儿。我想和郡主谈些事情。”
明珂走后,他伸手请傅儇走向后园。豫王府的规制十分开阔,就连园子都极为疏朗,一段长廊的尽头,是可以会客的水榭。
连忱请傅儇坐下:“忠州滁州之事,牵扯到我的兄弟,所以将郡主推到明面,还望郡主海涵。”
傅儇不答话,左右顾盼了一阵,笑道:“王爷这里,连杯热茶都没有?”
连忱面露赧色,口中道:“疏忽了。”
其实这方水榭打理得很好,炭火茶具都一尘不染,甚至旁边就是汲水口。
他十分熟练,不慌不忙地烧水布茶,傅儇就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直到茶香溢出,她嗅了嗅,道:“武夷岩茶。”
连忱给傅儇沏上:“郡主尝尝。”
傅儇尝了一口,没头没脑道:“王爷这两年真是被俗事耽误了。”
连忱却答道:“该做的事情,没所谓耽误。宫中这些雅趣礼仪,也不过是我该学的。”
傅儇捧着热茶说:“将我推到人前,我的确是预料未及,但思来这里面有几分王爷的意思,又有几分圣人的意思,也就明白了。”
连忱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道:“对郡主未尝不是好事。”
其实傅儇方才没想好与不好的问题,但听连忱这般说三分含七分,顿时觉得好没意思,随口说道:“当然是好事,我嫡出的二姐也只有在出嫁之时得了个县主的封号,如今姐妹们可不羡慕紧了。”
连忱不知怎么招她了,遂道:“郡主获封,长安城的众人便会闻风而动,郡主打算一直闭门不见吗?”
傅儇笑了:“我今日不就见了这许多人吗?不过今日看来,大部分人也在观望我这个郡主究竟在我爹面前是什么分量。”
连忱欲言又止,最后道:“郡主可以先留意着。”
傅儇点点头,敲着案几,想起一事,问道,“王爷知不知道,宁王如今如何?”
宁王的牵扯,连忱已经极力减小了影响,见傅儇这么问只敷衍道:“禁足在滁州府邸,暂时停了官职。你怎么对宁王感兴趣了?”
傅儇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总也抓不住,只好说道:“我总觉得宁王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王爷有没有办法把他迁回长安?”说完想了想,补充道,“宁王的事情王爷尽可以对我说实话。”
连忱抿了一口茶,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