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种修行间能够抛弃七情六欲达到成仙的人, 更不是修什么无情剑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戏柠舟虚设过,若现世是修真, 那他不会做云端上的神仙, 只做个十恶不赦的平凡小人,若被打散了魂魄倒是再好不过。
他厌世。
从上一辈子厌世到现在, 又苟活至此。
如果正常人能够读懂戏柠舟的世界,那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正常人;但作为所谓“正常人”, 在读懂戏柠舟的世界之前,会先骂他神经病——你神经病啊,想死你早点死呗,没有谁强行留着你活在这世界上,整天脑子里逼逼逼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又不是缺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梁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是作为后者的,在表面上不动声色又显得沉稳的时候, 觉得戏柠舟这个人, 就是自己太过于陶醉自己了。
现在他发现, 他可能有那么些时候能够明白戏柠舟那些别人不能理解的举动了:就像他得知梁仟可能复吸毒品后, 凭着自己一脑门的可能想象,就“病急乱投医”。
说起来像是病急乱投医,但冷静下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凸显出了浓浓的无力。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拉扯着梁仟的领子, 对他无力又稍微惊慌地喊着。
“你醒醒啊, 我没有办法了, 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也想能够安静地快速解决每一个小波折。
——你醒醒好不好不要睡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也许有经历过太多沧桑后的人不屑着冷哼“摔了几跤就能被称作人生了?”,看着别人似乎豁达开朗的样子,看着他们拍了拍灰重新站起来,朝气蓬勃地面对下一个人生的风浪,觉得在无尽的风浪之后就能找到平静的海面。
可是他们也会痛的吧。
再乐观的人,他们将曾经的痛苦隐藏在最深的那一片阴影里,看起来就和经历过风暴的珍珠一样。但是到夜里安静的时候,枕着枕头,上面有很久没有洗过的味道和令人安心又熟悉的味道,听着听着耳机里的歌声,突然就哭了。
突然就……湿了一大片的枕头,在一片混黑里,不知所措,不知悲伤何来,不知为什么止不住眼泪,不知为什么心脏一抽一抽地痛苦,到了呼吸也无法通畅一样。
每次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转着转着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变得很陌生,再一个个变得很奇怪,最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很奇怪,就开始自暴自弃地乱说话。
其实他们也是想要像个孩子一样,被人用笃定的语气将那些不安抚平,在迷茫里面能够得到肯定,当然,就算那份肯定只是一个安慰而已。
就像每一个人在问“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他们所期望的答案都是“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只要你努力了,你一定可以想要成为你成为的那样!”,就算你努力过了,就算你笨拙地没有得到过答案,就算你的努力付之东水,觉得一切的一切又变得可笑和乏味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希望听到答案是“难道我告诉你来不及了,你就不努力了吗?”,这是一盆凉水,浇灭了自己侥幸心理的同时,也浇灭了更多的希望。
对,就是这样脆弱。
挫折能够使得人的内心变得强大,能够在一次又一次的困难里站起来——这就像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写着的作文,不见风雨哪能见彩虹
可是……到底又谁站了起来呢在那样刻骨铭心的痛之后,就算爬起来后,环顾四周也已经没有多少人还站着了。剩下的不是更加麻木地前进,就是自我欺瞒地陶醉。
玻璃心谁没有啊,都到了成功后的那一天回头来看,是捧着那被重铸的金刚心和一次一次失败的记忆孤独地站着,还是更加羡慕那些本就独得命运青睐的人
命运它就是不公了,你不认也得认。
挫折带来的更多是一跌不起,而不是风雨前行。
所以,在承受不了太多情绪、事件、人情的时候,戏柠舟就和太多的人一样开始封闭自己,他把自己包得好好的,像个懦夫,不愿意再感受再多的不如意。
当然,这并不只是浅尝辄止的情绪、事件、人情。他的蛹又被看上去是激励人心的话撕开,翻来覆去的恶心人生,终于让他开始麻木了。
哦,像太多站在顶端的人那样,麻木得无视。
戏柠舟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梁仟沉默地输着液,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了他一天一夜。窗外的光线顺着窗棂打进来,照亮了男人难得的疲惫状态。
他的脑子里不停地过滤着戏柠舟的每一个动作,他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和他的关系。他仔仔细细地回忆着青年一步一步显露出扭曲的面孔,闪过那些或许是第一人格,又或许是第二人格的模样。
那些画面闪得太快了,有近百分之八十,都是戏柠舟的笑脸。温暖、干净、纯洁——好像真的一样。
最后,他竟然想象不出来一个完整的戏柠舟会是什么样子。青年戴的面具太久了,烂在了脸上,和真实的表情搅在一起,血肉模糊的样子。
梁仟也想象不出一个完整的自己,他那破碎的、时而出来作祟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也让这个人零零碎碎,时而冷漠时而温顺时而偏执时而癫狂。
男人竟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叹息,他抬起自己没有输液的手,将略微粗大的手指曲成小弯,在戏柠舟静谧的面孔上挂过,手腹上留了一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