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兵士操练其实挺没意思的。起初还觉得那么多人听号令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很有气势,然而反反复复都是一样的动作,嚯嚯哈哈地喊叫,他们练得不累,我看得都累了。
忆良也不许我离得太近,只许在练兵场附近的台子上远远地看。
我看了一会儿就困了,靠着一旁的柱子打起盹来,直到感觉身边站了一个人。我以为是忆良,强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一抬头却看见那个小白脸亦臣。
在炽烈的太阳底下,他的肤色看起来更白了。
“属下见过夫人。”他很是客气地跟我打招呼。
我尴尬地吓醒了——我确乎不小心偷看到过他,可他理当没见过我才对,怎么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难道我们偷看他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大约是我的表情太过明显,他笑着解释:“忆将军从不许女子踏入这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何况此人的相貌气质不似虞城人,自有一股贵气,必然是从京城来的将军夫人了。”
原来是他自己猜的,我松了一口气,这个人也太会猜了吧。
“我确实是忆将军的妻子。我以为我扮得挺像个男人了,怎么你一眼就认出来?”我十分不甘心。
“夫人说笑了。”他笑得十分爽朗:“夫人天生丽质,便是扮成勤务兵,也不会叫人误认作男人。”
他这一笑我就更尴尬了。难怪忆良说我扮成男人也一张姑娘家的脸,果真是我扮得不怎么样。
我记得忆梅说他是商户之子,眼下穿得也像一个文生,并未着军服。
“你看起来也并不像军中之人,怎么也可以进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袍服,微笑道:“属下亦臣,在忆将军麾下任文书之职。”
唔……忆良竟然让他在这里当文书,若是忆梅知道,一定又要生气了。
亦臣又道:“这里有些晒,夫人何不去更阴凉些的地方待着?”
我赶紧摆摆手:“我想看看……将军怎么练兵,凉快的地方都太远了,看不见。”
“将军娶了个好夫人。”他赞道:“如此……”
这个人说话虽然一直笑,可笑得实在有些不走心——仿佛我现在转开头他的脸就会马上变得冷冰冰的——看得我头疼,他的赞美被我粗鲁地打断:“我有些渴,能帮我倒杯茶来么?”
其实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茶水间,我只是不太想和他说话。
直到我喝了两口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我可不是来监视忆良身边的人的么?骑个马就忘干净了。我应该多和他说话,打探忆良的事才是,怎么能光顾着自己高兴不理人家呢?
彼时我正在吞咽茶水,一不留神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剧烈地咳了起来。
亦臣大惊失色:“夫人无恙否?”
我摇了摇头,把茶杯递给他,捶着胸口专心致志地咳,难受极了。
恰好忆良那边暂停了操练,听到了我咳嗽,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亦臣抢着解释:“夫人大约是渴极了,喝茶呛住了。”
——这么丢人的事就不要说得这么主动了好么?
忆良便将手按在我背后,轻轻拍着我后背,像乳母平日里一般。
我慢慢止住了咳,一抬眼见练兵场上无数双眼睛都望着这边,人人眼里都是探究的眼神,顿时脸就滚烫无比。
亦臣幸灾乐祸地说道:“铁面将军突然对一个勤务兵如此温柔有加……这两天的流言一定很精彩。”
跟我说话时还正经得很,面对忆良突然变得随意起来,这是一个文书对将军的态度么?
忆良瞪了他一眼:“不许生事,也不许说出,不好好地待在桌案前,跑这里来干什么?”
“哦,徐前那小子说从来不要勤务兵的将军突然带了个勤务兵,叫我来看看将军是否近来身体抱恙又不肯告诉大家。”亦臣耸了耸肩:“没想到竟然是将军夫人。”
“我身体无恙,带她来散散心罢了。你可以滚回去了。”忆良对亦臣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那属下就滚了。”亦臣似乎很习惯他这种语气,将茶杯往他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练兵场上的人却还看着这边,见我一直望着他身后,忆良回过头,继而抬了一下眉,那边的人就刷地一下又嚯嚯哈哈起来。
“还渴么?”忆良捏着茶杯问。
我可不想再被呛第二次了,慌忙摇头。
“刚才那个人是谁呀?生得一张好白的脸,简直要追上凤初家里的胡姬了。”我试探着问。
“那是亦臣,母亲是胡人,所以比旁人要白些。虞城不似京城,会读书识字的人不多,他文书写得好,阿爹生前便召了他来做文书。”忆良淡淡地说:“此人向来喜欢胡说八道,没个正经样子,你只别理他便是。”
三两句就堵死了我的话,似乎并不太想让我问别的。
不等我想出来怎么把话题扭回到亦臣身上,忆良问我:“这里是不是很无趣?我刚才瞧见你睡着了。”
“……”我还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呢。
“看着是挺无趣的,可若是能练一练那边的兵器,一定有趣得多。”我瞥向练武场四周的武器架。那可是活生生的杀器,在京城寻常世族子弟佩戴的不过是美观多过实用的装饰武器,再好看也叫人提不起兴头。
“想都不要想。”忆良回绝得干脆果断。
他说不要想,我就肯不想了么?
第二天我死缠硬磨地又来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