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之后、杀成血人一般的沈游、小心翼翼的抱着清瘦至极的青梅,略带摇晃地走出了那间荒废多年的破庙;在二人的身后,留下了满地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肉块、以及换上了一身簇新血衣的残破泥胎…
待青梅体内的药劲散去、初夏的暖阳已经蒙在了窗纸上;青梅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想翻身下床、只觉双腿根本不听使唤;撑起半截身子一看、只见沈游正趴在床榻边上酣睡、脑袋恰好枕在了自己的小腿上、手边还散落着一本礼记杂书……
青梅小心地撑起身子、想要探手抚摸沈游的脸颊与发丝、却反被沈游忽然伸出的手掌、轻轻握住了洁白如玉的腕子……
“醒了?头晕吗?”
“有一些…我是在街上病倒了吗?”
“唔……大夫说你饮食过于清淡、要多多进补、身上挂上点肉才好。”
“知道了…对了,地宫里的老爷子……”
“不必惦念、他家里来人接走了。”
“也好……这么大的年纪,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确是该与亲人住在一起才好……”
沈游回府之后、由于忧心青梅的身体、只是换了外衣、并草草处理了伤口而已;方才趴在床上休息、自然不显;如今一动之下,才感觉到中衣与伤口黏在了一起;这阵猝不及防的疼痛袭来、令他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嘶……”
青梅急忙掀开被子坐到床边、迅速将沈游的外罩解开、伸手想去扯动对方的中衣检查……
“别扯,血痂黏衣服上了……”
青梅双手微颤、却还是收了回去,同时扭头朝着门外呼喊:
“春桃,给三公子准备温水……春桃?……算了,我自己去吧……”
青梅伸手从衣架上取下外罩、活动了一下血脉重新通畅的双腿、将有伤在身的沈游、引在床榻之上略作休息、这才风风火火地走出了房门;而沈游也嘴角含笑、并未加以阻拦,任她推门而去……
青梅推开大门、入眼皆是一片灼人双目的红火……
“青梅姑姑、您叫奴婢吗?有什么吩咐呀?”
粗使丫头春桃、听到家丁通报、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跑到了沈游院中回事;而青梅则指着眼前这一片红火、不解的问道:
“这一堂喜妆是今日赶制的吗?莫非大夫人有喜了?”
“……那道不是……是青梅姑姑您有喜了!”
“胡说八道、小心叫人割了你的舌头!三公子要沐浴、顺便去书房把我的药箱取来。”
“……是,下次不敢了,您别叫人割我舌头……”
春桃装做委屈一般的领命而去、走出十几步远、这才回头又喊了一句:
“恭喜姑姑啦!”
青梅能感受到她真心的为自己高兴、却仍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青梅依然走远、她只能摇了摇头、反身走回房中。
没过多久、几个壮硕的仆妇搭着一架大木桶、在身负药箱的春桃引领下、搭进了沈游的院中。
“姑姑,东西都搭来了。三公子想花园还是房中沐浴?”
“三公子微染风寒、不宜见风,还是搭进来吧。”
手下人安排好了应用之物、便悄悄离开了院中;而青梅则亲自搀扶沈游、将其连人带中衣一起浸入药浴桶中:
“公子,今日府上披红挂彩、看着像是有什么喜事;奴婢刚才问过春桃了,说不是大夫人房中的事……莫非是三少爷与李大小姐的好事将近吗?”
“不是,再猜猜?”
“唔……莫非是大小姐要成亲了?也不对啊……大小姐未来的夫婿,此时还在柴桑戍边、应该无暇抽身完婚吧?”
“唔……家中之事我一向不过问,你又怎么会来问我呢?”
“也是……”
青梅一边思考着喜事的名目、一边给沈游小心翼翼的剥离中衣、擦拭伤口;而沈游则盯着她眼角堆叠出的鱼尾纹、陷入了微妙的呆滞状态……
昨夜、在那间沼泽地附近的破庙之中、本就有伤在身的沈游、为了防止那群杂碎狗急跳墙、会以青梅的性命威胁自己;便只能强行催动功法、务求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所有敌人。
施以全力猛攻、固然会大大提高战斗节奏;但由于彻底放弃防御、在狭窄闭塞的破庙之中、与五十名谛听探子“同室操戈”;对如今的沈游来说,想要全身而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最终沈游以身负十三处轻伤为代价、成功救出了陷入昏迷之中的青梅、并将她安全带回姑苏城中的沈家大宅。
沈游知道、昏睡不醒的青梅、仅仅是中了麻药而已;只待药劲自行散去,便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于是他也并未声张,只是将其安顿在房中而已。沈游将伤口草草处理一番、又换上了一件干净衣服、便直奔正北方的主院而去。
沈宅的主院,乃是沈家现任家主、沈居沈草堂的居所。不过由于沈居常年在建康为官理政、所以沈家的主事人,实际上则是沈居的夫人吕蕴。
沈游造访之时已是深夜、吕夫人正在酣睡之中;就连门外值夜的仆妇、都靠在廊柱上打着轻微的鼾声。沈游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那婆子的肩膀:
“吴妈,我来见大嫂…”
吴妈被沈游拍醒、见自家的三公子面色苍白、神情冷峻,心中立刻一沉。从个人喜好出发,吴妈十分不喜欢这个游手好闲的三公子。
如今沈三公子已过不惑之年、却始终不愿娶一房妻妾、甚至也从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