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狗血淋头。羞愤,耻辱,强忍着指尖在额头和脸颊上的指戳,竭力让 自己用更冷漠、麻木的神情去对待周围所有的人。预料过这种结局,只是不曾亲 身经历时,不会感受这么切身。

作为应该对长辈抱有的敬意,已经在这场毫无情面的侮辱中荡然无存。我不 忿,我和陈舒是相爱的!为什么你们要侮辱我们的爱情!我愤怒,如此恶毒的诅 咒居然出自陈舒直系血亲的口中!我压抑,不论从任何方面来讲,无论是为了自 己还是陈舒,我现在是绝对只能忍受着。包括对我已经死去父母的影射!

不要流泪,流泪就是懦夫!忍!忍!下唇已被自己的牙齿咬破,再把流出的 血吸进肚子里。

作为女儿,面对一向和蔼可亲的老父老母突然变得象陌生人一样,伤透心的 陈舒哭得梨花带泪,声嘶力竭。

结果下来了。陈舒留校查看,原因是违反学校校规校纪。而我,加上前段时 间的严重警告,两罪并罚,勒令退学了。

再见了,我的爱人。再见了,我的未来。有了结果,反而使我浑身轻松了下 来。

我径直走出学校大门,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舒,等着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这是一个男人的誓言!

……

“够了!”萧哲终于忍受不住,暴喝一声。“你是在美化自己的形象吗!” 面部肌肉棱起。

回忆起了那段最不堪回首的日子,仿佛身临其境,又一次回到了当时。被喝 止时,我还沉浸在对当时的回忆中。

周婷坐在一旁,垂着头默不作声。谁都没有看到,她紧抓着沙发罩布的手勒 得发白。

被打断了之后,我不再开口,抓起桌上一瓶白酒仰脖就灌了一大口下去。

9月30日,在我的生命中,注定是一个无法安宁的日子。

萧哲指着我愤怒地喊:“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自己就 跑了!你可是潇洒了!现在还当了大公司董事长,最有潜力的企业家!你活得真 舒服啊!陈舒却死了?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你说!你他妈是不是个混蛋!”萧 哲认定了是因为我甩手跑开没有承担责任,致使陈舒的死亡。

“那天,陈舒追出来,和我一起离开了学校。”我淡淡地做了总结。

我还清楚地记着,那天她哭得嗓子无法再发出声音了,跪在父母面前,然后 决然跑出来和我一起离开了学校。他父亲愤怒的吼叫:“滚!永远不要回来!我 就当没你这女儿!”母亲悲恸的泪水至今让我无法忘怀。子欲养而亲不在,我竟 然颇有些羡慕那一幕。

“什么!”萧哲有些不敢置信。“你们一起走的?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连 自己的爱人都养不活?你自己居然……”

“萧先生!”周婷突然发话,“你对董事长太不公平了!”

“哦?”萧哲转向周婷,嘲弄的眼光看着她,“不公平?你以什么立场来说 这句话?你除了是他的秘书,还是什么?”

我皱眉,这个萧哲现在说话还是这么冲。“周秘书,请你别插言。”

周婷没有听我的话。“你只看到他的风光,你知道他这些年来的痛苦吗!”

“周婷!”我有些生气,“不要废话!”

“你知道他药箱子里都是些什么药啊!xiāo_suān_gān_yóu!速效救心丸!复方丹参滴 丸!潘生丁!亚硝酸异戊酯!安定!这些年他都是靠吃这些药来维护精神压力过 重下的心脏呀!医生诊断他面部局部神经麻痹,这几年连哭都流不出泪啊……”

带着哭腔,周婷十分悲伤,根本没有理会我。“你以为他这几年好过啊…… 也只有我这个秘书才知道他的痛苦,全靠药物压制着!他才三十岁呀!”泪滴啪 嗒啪嗒的大颗掉落下来。

我默然了。周婷就是这种性格,太柔弱,太敏感了。女人的感情都是这么充 沛的么?

萧哲一下子无言了,也抓起一瓶白酒灌了一大口下去。

这时,那个去找碟子的服务生挺高兴地推门进来了,一时间,三个人的目光 一齐集中到他身上。服务生感觉气氛不对,结结巴巴的说:“各位,我、我是来 送歌碟的。”别人来这里唱歌都是热闹成一片,哪有象这间包厢里跟开追悼会似 的?三个人持续目光注视下,服务生忍受不了这种异样的气氛,放下光盘又说, 有需要请叫他,赶忙就出去了。

选到那首,仿佛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歌曲。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

郑智化那勘破世情的嗓音响起。音响中熟悉的歌声牵扯着我的心,继续着刚 才未完的回忆。

阿飞和他的那个女人 离开家乡到台北混了几年 阿飞曾有满腹的理想 事到如今依然一事无成

阿飞开始学会埋怨 开始厌倦身边所有的一切 阿飞每次生气的时候 那个女人显得特别可怜

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 阿飞花掉身上仅有的钱 阿飞付不起房租买不起烟 吃饭喝酒都靠那个女人

阿飞的他的那个女人 为了生存到酒廊陪酒赚钱 活在这个现实的世界 难免要学会放弃一点尊严

阿飞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 常常一个人自怨自艾 只有在喝醉的时候偷偷流泪 抱着女人幻想他的未来

阿飞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怪 常常半夜从梦中醒来 有时候发现身边的女人不在 黑暗中独自摸索他的悲哀

……

和陈舒一起离开大学校门的一刹那,我才感到,前路茫茫,何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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