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山寺偶遇而护送叶氏姐妹回家的林昀登堂入室,向远道而来的叶太夫人问了安,很是得了老人家的喜欢。
只是叶芳琼的父亲叶槿在送客出门之后,不免愁苦地耷下面容,一双锁着担忧的浓眉象是随意拧拧就能滴出水来。
对叶槿来说,四十多岁以四品郎官在朝中含含混混地再撑几年,待年仅十岁的长子科业有成,他也就能功成身退地告病还乡了。可是现在因为死去的妹子,全家都被无奈地绑上了战车。
如果说林菀娘身为妹妹的闺中好友较劲儿出力还可接受,但通过刚才林昀在叶太夫人跟前的回话,显然整个林家已有意或是已经搅和在事里了。
世上事总要讲求了投桃报李。
老实的叶槿只要一想到靖海侯正力争要在明年沿着海岸线开辟五个新口岸以促海运重兴的上书,就觉得头疼不已。
一直以来,叶槿都安份地跟在阁中某位大佬的身后做事,而那一位恰恰是极厌先帝初年开海禁放任远洋外航,劳民伤财的。
越想越多的叶槿惶惶不安,却又不敢在皆显出欣喜之色的家人面前露出半点端倪,只在暗底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将林叶两家的关系尽量地在上司同僚之中撇得干净些。
无论是叶太夫人还是叶凌霜,这会儿都无暇理着纠结心事的叶槿,只在为着林昀带来的消息暗自开心。
此前叶向荣的下落因为被误引到北边云州,所以一直没有回音。但自凌霜向菀娘解释之后,林菀娘就调动了家族力量一路沿着运河、沱江南下,着意在新阳和全州之间的港口通邑开始铺开搜寻的人手。
家族根基就在江南,还掌着南边水军的林家在水路寻人极占便宜,在几天前林家下属就在一个名叫津华的江边小城查到了持着新阳府路引在当地置产居住的游商叶向荣。
消息一程一程地通过秘密管道传回洛京。而已从津华出发的队伍大约在月底就能进了京城。
有叶向荣为证,起码能先证实当初在新阳嘉桂巷居住的正是叶丹华本人。而新阳官员也已在叶夫人陈情的冬节之时,由太后请皇帝作主宣调了带着新阳的案卷一并回京与叶江两家对质。
到那时只要凑起菀娘那边寻到的秦县丞。在确认死者身份之时再抛出了叶家实乃受了灭门之祸的事实,就成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让叶凌霜兴奋地热泪盈眶。只恨不得肋生双翼,直接就去各地进京的路上把一干人证都直接接进京里。
唯一的遗憾是林昀在京中对崔青源的追查。
崔青源死在北上归途,而崔家更是早已人去楼空。只听得崔家的旧邻居说道当年崔家穷到要卖儿卖女的地步时,曾突发了一笔横财,很快就拢了一班子常混在一处的汉子说是要南下做生意,再接着就不见踪影。
“定是李氏拿钱买了老身女儿的命!”,叶太夫人悲愤地认定了幕后凶手,眼中毫不掩饰要在陈冤得雪时将那人生生地咬死的恨意。
无疑李氏的嫌疑是最大的。
只是她又是怎么知道了叶氏母女就在新阳。还有崔青源那句诡异的“叶凌霜!”?
凌霜轻抚着自个儿细嫩的脸颊,对其中关窍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祖孙几个凑在一起悄声计议之时,安静的叶府门口突然地掀起了一阵儿喧闹。
一个婆子慌里慌张地跑进了叶太夫人的房里,喘着粗气回禀道:“太夫人!李家老夫人现正在咱府门口跪着要求见您呢!”
同根相煎急!
叶太夫人与江玉娴的外祖母李老夫人本是同胞姐妹,但自十几年前因了两家女儿事闹翻之后,再也不曾走动往来。
而在今日适逢叶丹华生忌之时,李老夫人的突然到访总让人感到很不安心。
叶家的院子不大,出去看究竟的叶王氏才跑到二门,就又在下人的嚷嚷急急地调了头。
她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婆婆跟前,满脸通红地求恳道:“还请娘亲允了四姨进门!这会儿她老人家正堵着咱家门口又哭又嚷地。说是见不着您就一头撞死,四下邻居都跑出来看了热闹了。”
“不要脸的泼货!”,叶太夫人在榻上坐直身子。发狠地痛啐了一声。
不大一会儿,要脸面的叶家还是请进了并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不同于年年轻轻就孀居的长姐,还未到六十的李老夫人因了这几年顺心遂意的日子,模样很是滋润。即便一直抬着帕子挡着脸儿没完地哭着,可挽盘的黑髻依旧纹丝不乱,身姿侧影依稀还透着旧年的美貌风韵。
“大姐恨恼着妹妹,自是理所应当。可我的心里也苦得跟黄连水似的,当年夫君遭了贬谪到了边地,妹妹为人妻自当携儿带女地追随身边……小宛又自小体弱多病。那会儿无法跟着上路,只好暂寄在姐姐身边。结果是丹华把她接进了侯府……”
叶太夫人卧室里的嘤嘤哭声清晰地传进后面的隔间。趴在门边侧耳偷听的叶凌霜不由地攒紧了拳头。
虽说李老夫人哭得抑扬顿挫极为悲情,但字里行间透着的意思还是让人能听出来她对叶丹华的埋怨。
从作为李氏之母的角度。李老夫人眼中的当年错得最多的自然是叶丹华。她合不该看着叶家因为嫂子王氏怀胎生养忙着一团乱,就把生病的表妹请到夫家延医请治,又没尽了监护的责任让身为表姐夫的江哲爬上了李小宛的榻床。
而到最后,更是一点亲戚情面不讲地直揭了糗事,简直就是意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