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不是我们,而是带著辎重提前撤退的捧日右厢军!看到这场暴雨了吗?这就是他们出击的信号。此刻还是午时,却天黑如墨,哪里有这般遮天蔽日的暴雨?江州周围都是平原,如今是春季,泥土解冻,他们再施术下这场雨,道路泥泞得连马都过不去!
如果这场雨早下一天,我张亢立刻逃之夭夭——你不想白白送死,难道我想死?这场雨如今才下,说明贼寇已经绕过我们,追赶上了带著辎重的捧日右厢军!
刘宜孙惊呆一样看著他。张亢道:所有带不走的器械都留在营中,为了避免惊动贼寇,军令要我们撤退时一把火烧掉。现在雨下这么大,烧什么都来不及了。这伙贼寇算得真是周密,一场雨至少留下了大半辎重,还困住了周围数十里的所有军队,逃,逃不得。救,救不得。好算计!
贼寇已经绕过我们?刘宜孙有些不相信地说:可是这么大的雨……
他们难道不会先赶到地方再降雨?况且他们有什么雨中行军的法子也未可知。张亢道:前有坚城,後有贼寇,我们只剩下一条路了。
前後都有强敌,再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别说无路可走,便是有路,军士们离开营房,只怕走不了数里就会失散大半。x x 网 站 。刘宜孙道:哪里还有路?
大江。张亢道:营里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木料有的是。我已经让人扎了五十条木排,幸好缺员多,有这些木排已经绰绰有余了。
刘宜孙吓了一跳,你要过江?那边可是宁州!
过江是找死。张亢道:我们顺江而下。
刘宜孙已经说不出话来,撤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西,翻越烈山。顺江而下,只会离宋国越来越远。
往下游一日的水路便是昭南。张亢道:这一路顺水行舟,两日可达昆吾,自昆吾上岸,向西三日到达荆溪,折而向北,再有三天我们就能到筠州。
筠州!刘宜孙当然知道这座位於宋国最西部的州城。
张亢点了点头,别忘了,我往昭南去过。
一个多月前,张亢带著一个都的军士潜入昭南劫掠,究竟抢到手多少钱财,连刘宜孙都不知道,但他留给自己的一份,已经足够丰厚。
刘宜孙怔了半晌,然後道:路上一共需要九天时间,其中八天都在昭南境内。我们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整支军队,何况你又去过——难道还能在昭南招摇过市?
所以要换装。不能用大宋的旗号。
你抢了昭南的军库?一股狂风卷过,刘宜孙猛地灌了一口的雨,咳了几声才道:我们就是扮作昭南军,便能瞒过昭南人吗?
张亢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汉军。
在刘宜孙震惊的目光下,张亢用刀鞘在雨地上划了一道:众人都知道大江下游是昭南,却常常忘了大江入海处的合浦郡,是汉国的土地。他在代表大江的线条末端点了点,郡中常驻数千汉军。
刘宜孙想了起来,当年汉武帝称霸六朝,为表示自己一统天下,在东南西北四地分别设郡驻军,汉军兵甲所至,最南端的便是合浦郡。
我在昭南遇上了汉军。张亢低声道:合浦郡守赵佗久居南方,听说我宋军讨伐天子钦定的逆犯岳鹏举余孽,有意出兵争一份功劳,好返回京师洛阳。如今汉使多半已经到了临安,只要陛下点头,合浦郡的汉军用不了几日便会逆流北上,与我军汇合於江州城下。
刘宜孙听得心惊肉跳。武臣以私人身份结交外将倒也罢了,私下合谋军事,无论哪一朝都是重罪,轻则杀头,重则灭族,连夏用和都不敢做的事,张亢居然做了。他知道张亢胆子很大,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张亢抖了抖蓑衣,如今陛下已经下诏撤军,赵郡守只有再等待其他立功的机会。但按照当年的盟约,汉军有六朝通行的特权,只要换上汉军的衣甲旗号,咱们就能平平安安返回筠州。张亢肉痛地咧咧嘴,一千五百套,全是汉军打下来的旧军服也够我出血的。
刘宜孙最後努力道:我们是断後,如果擅离职守,即使能回到筠州,也是死罪。
张亢扭头望著身後的雨幕,然後道:胜负已分,今晚这一战,必然是我大宋数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溃败,如果按军法.论处,该斩首者成百上千。我们若能从群寇间全师而还,朝廷高兴还来不及。
张亢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凝视良久,刘宜孙猛地摘下头盔,用力抖去上面的雨水,咬牙道:雨快停了。这会儿再不走,便不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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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山以西的平原上,一长列看不到首尾的军队正在暴雨中艰难地跋涉著。乌云初起时点燃的火把此时早已被大雨浇灭,军士们只能披著湿漉漉的衣甲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映出他们被疲惫和恐惧舔乾活力的面孔。
春雨还带著冬季的寒意,进了水的袖口不多时就将手腕冻得麻木。石元孙握著马鞭,心底的寒意却比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更甚。
金明寨距离烈山一百余里,按标准是两日的路程。但石元孙为了尽早与中军汇合,昨晚只让军士们休息了两个时辰。捧日右厢军带著大量辎重,本来就行走不易,但军士们都恨不能早些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