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五和纪六是亲兄弟,生母姓张,是莱阳县丞张京庶出的女儿,身份不高,能嫁进纪家纯属高攀。
说起这位张姨娘倒也是个妙人,因为生母是身份最低贱的扬州瘦马,上不得台面,张家便不认这个孩子。不曾想,她刚成年就搭上了纪家当家人,还被抬了姨娘,张京见风使舵,巴巴的把人认了回去,还入了张家族谱。
可惜,张姨娘手段再高,身份也是硬伤。在纪府只是不用继续抛头露面,迎来送往的讨生活,却也是没什么地位的。
庶出的孩子本就不受人重视,母亲又柔善可欺,就连其他房里的丫头嬷嬷都是要轻看张姨娘几分,兄弟两个跟着她,自然也没少受了冷落挤兑,徐锦笙尤甚。
那个跳井自杀的小丫头叫怜儿,曾有恩于纪泓煊。后来相依为命的老父去世,是纪泓煊求着张姨娘,又求了父亲,才被买进府里来的。
丫头伶俐,纪泓煊很是喜欢。本是打算等到自己成年,就去求了祖母指给他,却偏偏因为纪六给她抓了只兔子,就招了徐锦笙记恨。
也是怪他,那日徐锦笙出口讨要兔子,他就应该给了她。如今,白白害得怜儿惨死,他心中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几个人正在祠堂说话,就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叫去老夫人处,纪泓煊冷笑:“大概是要五哥和我给她赔不是。”
他们虽是庶出却也是徐锦笙的表哥,哪有他们给她赔礼道歉的,完全是于理不合。可惜老太太宠她宠的紧,他们要是不肯示弱,以后就休想安生。
果不其然,两人一到了老夫人的住处,就见老太太满面威严,冷声斥责:“孽畜,跪下!”
两个少年并排跪下,就连眉眼温润的纪泓焕,脸色也变得十分冷硬。都快要成年了,即使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也难免心生怨恨。
“你们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这样歹毒,去捉了竹叶青吓人。锦儿胆子小,若是被你们吓死了,我可怎么向她父亲交代?你们现在可知错?”
两人一起磕头:“祖母,孙儿知错了。”
“一句知错了也不能让你们长记性,郭嬷嬷,请家法来。”
纪泓煊和纪泓焕听了脊背一寒。纪家的家法可不像一般的豪门贵族那般做做样子,是一条短鞭,谁挨一顿都要皮开肉绽,大半个月下不了床。
郭嬷嬷也觉得老太太的惩罚有些过,低声道:“夫人,您看两个少爷还年少,要不……”
郭嬷嬷是纪老夫人的陪嫁丫头,两人名为主仆,实际上更像姐妹,这时候也就她敢说些护着他们的话。
“他们小小年纪就这样恶毒,如果不给他们长了记性,以后还了得?”
见纪老夫人心意已决,郭嬷嬷也只能去请家法。出门前看了两位少爷一眼,一个个脸色都吓白了,都是孩子心性,他们也着实可怜。
郭嬷嬷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下朝归来的三少爷,要说这时候能在纪家为两位小少爷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位三少爷了。
纪三名泓烨,是纪家的嫡长孙,自小便聪慧无双,曾是名动金陵的少年探花郎。被分配到翰林院做编修后,又被大理寺卿沈清正重视,收为学生。自此后政途也算顺当,年纪轻轻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官居正四品。
纪老夫人素来疼爱他,巴不得养在跟前,只是他已成年,另辟了外院住着,不时常到后院来。郭嬷嬷看见他顿时像见了救星,也顾不上礼仪,匆匆上前:“三少爷,您来了。”
“嗯。”他神情淡淡地应了声,看了眼失态的郭嬷嬷又道:“我过来给祖母请安。”
“三少爷,老太太正在发脾气,要请家法惩罚五少爷和六少爷。”
纪泓烨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祖母可是因为表妹的事儿在发脾气?”
“是的,是的,您快去看看吧!要真是一顿家法下来,两位少爷可就惨了。”
“嬷嬷莫急,我进去瞧瞧。”
郭嬷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如松柏般挺拔笔直的背影,只觉得前面的年轻人似乎愈发沉稳,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她已经步入古稀之年,各式各样的人也见了不少,却还从未见过谁能与自家三少爷比拟的。外形、气度、学识,哪一样挑出来,比那些皇亲贵族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泓烨一进屋,冷着脸的纪老夫人脸色就软下了几分。他自然的行礼,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弟弟。落了座,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碗,才状似无意地问:“祖母因何动气?”
纪老夫人对着他实在是发不起火来,只好无奈的说:“你姑母去的早,就留下一哥儿一姐儿。她父兄常年在外征战,把她寄养在纪家。一个女孩子有诸多不容易,我若是再不护着,岂不是要被你们这一帮兄弟姊妹们欺负死?”
纪泓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白色骨瓷茶碗,神态平和:“表妹自小长在纪家,有您护着,哪个敢欺负她?”
纪老夫人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这倒是,素来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儿。只是这次,这两个孽障太过了,把锦儿吓坏了,你既然到了后院,过会子去探望一下吧!”
纪泓烨不置可否,转了话锋:“他们年纪都还小,不知轻重,凑在一起玩难免有失了手的时候,祖母惩罚五弟六弟也是应该的。”
跪着的两个人听到他这样说,心里顿时发寒。要知道他们这位三哥平时看起来对谁都淡淡的,私下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