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我家的这些谷子是乌饭稻,是宝城府向朝廷进贡唯一的指定稻米,你说值多少银子?”荣森白了戴名世一眼。
“小兔崽子,你吓唬谁啊?你们这些薄田种出来的米也配称贡米?……我呸!”戴名世啐了一口在地,“如此说来,我田里产出的大米不也都成贡米了,哈哈哈——”
“老头,不要得意忘形,和我祝家过不去,就是和朝廷作对。”荣森义正言辞地说。
“少拿朝廷来压我。今儿我就是要和祝家过不去!”戴名世摇头晃脑地笑道,“小的们,给我拿下这大言不惭的小鬼。”
“不可以,老爷。胡鸭佬闯大祸了。据我所知,祝家的这几丘田里产出的稻米都是要上贡朝廷的。鸭子死了是小事,耽误了进贡大事,谁都担当不起,哪怕是巡抚大人也不敢懈怠。”旁边一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工头大气不敢出,弱弱地说。
“扯蛋,乌饭米在我们县遍地都是,怕个毛!”戴名世取下了眼镜,不屑一顾。
“老爷,皇上又不是傻子,祝家进贡的大米和别家的口感完全不一样,米饭一进口就知道真假了。皇上怪罪下来,给个以次充好的罪名,欺君罔上,砍头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工头一脸茫然。
“皇上又不是神仙,只要身边的太监附和几句,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戴名世摇摇扇子,对身边的人说道。
“假的真不了,皇上吃惯了祝家的乌饭米,自然排斥其他的贡米,还望您三思啊,老爷。”工头劝说道。
“其实呀,皇上没有三头六臂,和常人也没有多大区别,食物好坏与否他也心里没有谱儿的。”戴名世冷笑道。
“老爷,乌饭米可不是一般的米,我们县只有两处可以出产,一是扶城峒的下团,二是四都的石灰冲……”一个长有“老鼠眼”的仆人说道。
“我去,乌饭米还不是米,和白花花的大米有何不同?”戴名世抽了一口鼻烟壶,“有谁知道乌饭米的来历,给老爷我说说呗。”
仆人们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说不上一个字来。
戴名世将鹅毛扇一掷,大发雷霆:“一群饭桶,老子平日里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都喂狗了是不?”
“是是是,老爷。”仆人们一齐低头哈腰。
“是什么是,我再问一次,有谁知道乌饭米的民间传说,哪怕只是一点点,我立马赏他二两银子!”戴名世从钱袋里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掌心。
“老爷,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普天之下还有不知道的事儿吗?”一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仆人嘻哈着阿谀奉承戴名世。
“滚一边去,拍马屁也不看时候。我要是无所不知,还用得着花银子问你们这群蠢猪吗?”戴名世瞪了“胎记男”一眼。
“也是哦,一两银子一担米,老爷出手可真大方。”胡鸭佬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鸭老倌,你知道吗?”戴名世问道。
“知道那么一点点。”胡鸭佬捏着两个手指头说。
“说来听听。”戴名世摘下了眼镜。
“老爷,这个乌饭稻的来历……我怕表达不清楚……”胡鸭佬结结巴巴的。
“你这不是逗我吗?”戴名世给了胡鸭佬一个响头,“还不去找鸭子!”
“是,老爷。”胡鸭佬一转头,看到了抱着一大抱柴草的龚昌遇,急忙招招手说:“小子,你过来,我们老爷有话问你呢……”
“哦。不过我这会心情不好,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模鬼样的人说话。”龚昌遇装作不认识戴名世,“你们老爷在哪?”
“我们戴老爷是个大善人,答对问题有赏的。”胡鸭佬指着戴眼镜的戴名世说道。
“可我听说戴家塝有个地主老财戴名世为富不仁,专门压榨百姓,人称戴拔毛,怎么可能会随意打赏别人?”龚昌遇鄙夷地望了一眼戴名世,心里却在骂道,冤家路窄,今天我手里有枪,真想一枪送你上西天,戴名世!
“戴老爷一向说话算话的。你看,他手里的二两银子说不定是你的了。”胡鸭佬竖起两根手指头。
“哦呦,二两银子很多吗?”龚昌遇不屑一顾,“你的鸭子踩坏了我农田里的秧苗,二两银子就想打发我,想得美!”
“小兄弟,我就是给戴家看鸭子的,给你们的农田造成了损失,去和我们老爷说和去吧,和我无关。”胡鸭佬说完,掉头就想溜。
“你给我站住。冤有头债有主,鸭子是你故意放过来的,自然得找你算账!”龚昌遇一把揪住胡鸭佬的衣领,不依不饶,挥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小兄弟,你就是打死我,也没有用的。你的同伴……”胡鸭佬全身战栗,龚昌遇高了他半个头,才领教过了“泥浆面膜”的威力,胡鸭佬怎么不害怕?
几个拿朴刀的仆人立即冲了上来,将龚昌遇围住,龚昌遇考虑到小表弟荣森被戴名世一帮人裹挟了,只好松开了手。
祝家的短工们已经从田里干完活上到田埂上来了,他们一见小少爷荣森和龚昌遇被围住了,一人手里握了一根扁担,往戴名世这边冲了过来。
“戴名世,你一个大人,欺辱一个小孩子,算什么好汉!”祝家的短工隔着十数步大声责问。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只知道有了孔方兄,就有理!你们弄死了我的鸭子,该怎么赔偿损失啊?”戴名世两手叉腰,态度倨傲,“你一个穷鬼,我的名字也配你叫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