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在我耳边喁语,而我却连转头这个动作,都无法做到。
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敢。
我只听到,她温和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澈温软。可我不一样,我的声音早已变得沙哑,我的眼睛早已变得混浊。我,什么也做不到。
我所深爱的恋人啊……我所深爱的你啊。
我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非常柔和,又非常清晰。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那是世上任何香调,以任何方式都无法调制出来的芬芳。
现在,我却只能将它上染苦涩。
倘若心死了,一切就可以消失了。连同一切美好的,不美好的,一并葬送到深不见底的黑夜中去。
然而它并不想死,却也活不成,于是就在那半梦半醒中,将死未死的缝隙间挣扎着,挣扎着。连同那一切美好的,不美好的,一并繁复,煎熬,浣洗,生生灭灭,不生不灭。
正如我那消失在夜色中的爱人。
我厌恶黄昏,也厌恶午夜,却更厌恶黎明。
似亮未亮,似明非明,东方那浸透了青蓝色帷幕被缓缓拉起,但腐蚀骨髓的、缭绕在指尖的冰冷却从未褪去。
这虚伪的太阳又要升起,这位优秀的欺诈师所散播的谎言,正令黑暗节节败退。看似崭新的一天,又要开始。
正如一支麻醉剂,繁忙的白天令我忘记一切悲痛。
然而到了夜深人静之时,眼眶中将再度泛起一丝咸涩的晶莹。黎明正是这支针管,在注射时那刺痛的一瞬。
贯穿了这副身体,痛彻心扉。
即便令人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生啊,本当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开始质疑,质疑这一切,质疑作为生者的,我自身。
或许真正死去的,并非她,而是我。
她早已获得解脱,奔赴那只剩幸福的彼岸等我去了。
而我,却还在活着的苦海中飘摇沉浮。
我,是知道的。我一切的厌恶,都只是我的恐惧罢了。
令我无比恐惧的黎明,终于到了。她的剪影,也终于在我的世界中暂时地消失了。
我又活过了一天。
生不如死地,活过了一天。
我厌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