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帝大行,太子登基,少不得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骆某,日后兴许也少不得要仰仗唐大人的鼻息。”,骆思恭呵呵笑了几声,也不去回答唐旭对错与否:“骆某只不过想要提醒唐大人,这朝廷里觊觎在侧的,可不止唐大人一人。”
“在下谢过骆大人了。”,唐旭再沉寂片刻,也在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天色,愈发的暗了,夜幕也渐渐的降临在紫禁城的上空。
“咚,咚……咚,咚……”
“星言夙驾,执礼持贞,人定,亥时……”
一阵打更的报时声,从地安门方向的钟鼓楼上远远传来,在寂静的紫禁城里更是显得无比空灵。
虽然是大丧期间,可除了锦衣卫这样的天子近卫,即便是朝廷里的大员寻常也不能在紫禁城里过夜。所以除了留下值守的内阁首辅方从哲和礼部侍郎孙如游,其余的内阁大臣和各部院的堂官,都已经暂且回家歇息,准备迎接明日里的忙碌。
孙如游虽然只是礼部左侍郎,可是挂首辅方从哲,所以平日里的礼部,都是由孙如有主持,算是实质上礼部的堂官。
听见钟鼓楼上已经报了亥时,孙如游方才是从身下窄窄的圆凳上站起了身,略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筋骨关节,先抬眼看了上首边端坐在灵位旁的朱由校一眼之后,走到了方从哲的身前。
“景文乏了?”,方从哲也坐在一方圆凳上,眯搭着眼睛打盹,听见身前有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
“属下还能撑得住。”,孙如游憨笑一声,向着方从哲欠了欠身,“属下只是担心阁老的身骨,所以过来看看。”
“人生七十古来稀。”,方从哲也抬起了手掌,苦笑着摆了几下,话语间隐隐透出几分苦涩:“却是没想到,到了这耄耋之年,居然还成了三朝的老臣。”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孙如游小心翼翼的陪着笑:“朝廷里头,岂不也正是如此。如今陛下大行,日后皇太子登基,也还是要仰仗阁老主持大局。”
“老了,老了……”,方从哲仍是不住的轻摆着手掌,口中微微的叹出口气来,停了半晌,又抬起眼来对着孙如游说道:“明日里的大礼仪,都要靠礼部主持,景文可要去歇息一会?”
“这倒是不必。”,孙如游也摇了摇头:“去殿外透口气也就好了。”
方从哲听了,也不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孙如游也跟着再欠了欠身,起身向着殿门外走去。
等走出了殿门,稍微停留了一下,便向东走去,直走到东边的昭仁殿门前方才停下。左右看了几眼,见门前的雕栏边的暗处有几道人影,于是急走几步,迎了上去。
“孙大人不在殿内为陛下守灵,却到此处来是为何?”,走了几步之后,尚且没站稳脚步,已是有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
“娘娘若是不想见孙某,孙某自转回便是。”,孙如游不紧不慢,冷笑一声回道。对面的声音被孙如游顶了一回,像是有些哑口无言,顿时便沉寂了下去。
“哀家如何能信得过你们?”,沉寂了半晌之后,一张秀丽的面庞,从暗处向外探了一眼,又立刻缩了回去。
“娘娘想来仍还记着上回的事情?”,孙如游轻笑几声,呵呵笑道:“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上一回娘娘求封皇后,我等虽不赞同,可实则却并不错在娘娘身上。”
“哦。”,李康妃诧异的轻吟一声,似乎有些诧异:“这是从何说起?”
“娘娘既然入宫已经有些年头,想来当是还记得当年的国本之争。”,孙如游也沉吟片刻之后,方才是继续开口说道。
“自然是记得。”,李康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李康妃也是东宫的旧人,对于这些旧事自然也是知晓。虽然当年入宫时,朱常洛已经被立为了太子,可是根基却算不得安稳,否则去年也不会生出一场“甲申之变”来,甚至要靠着一个小小的唐旭,方才险险的扳回局势。
“此事虽是委屈了娘娘,可是朝廷内外,也都不想再生出一个郑氏出来。”,孙如游拱了拱手,脸上似乎有些歉意。
“如此说来,你等倒是忠君体国了。”,李康妃咯咯笑了几声,不过好在面色也略微缓了几分:“也罢,这便算是哀家错怪了你们了。”,
适才孙如游给出的理由,虽然听起来像是有些牵强,可是毕竟也不算是毫无道理。
朱常洛登基时不过尚且未及不惑,即便是眼下,也只是三十有九。而李康妃自己虽然已经入宫十数年,可是至今也不足三十,算起来仍还是盛年,再一起生出个儿子来,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这些大臣们会担心再生出一个“国本之争”来,似乎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那这回你们帮我,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心里头虽然认可了孙如游的解释,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形成的隔阂,似乎却不是这么快就可以消除的。
“娘娘未免太轻看我等了。”,岂料孙如游听了李康妃的话,非但不急着回答,反倒是冷哼一声。
“孙大人不妨直说。”,李康妃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似乎有些难堪。
“娘娘当是知道,陛下既已大行,皇太子登基为帝便已是指日可待。”,孙如游又停了半晌之后,接着开口说道:
“可皇太子毕竟年幼,即便登基为帝,也未必能专心朝政,需得有人时常在旁劝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