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妍面对仪瑄的责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知道赵晏的所作所为并不算好,可是跟他们十四年遭受的苦楚相比,也不那么坏吧。
如果真要说起来,若不是十四年前赵臻的所作所为,她和赵晏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仪瑄,你这是在质问我?”
“你知道这十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每一天,我和他都在煎熬。你从来没有吃过苦,你不知道苦日子是什么样的,你每天高床软枕被人服侍,你永远高高在上。”
“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的。”江沐妍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我也没有把我十四年来受的苦怪到你头上,我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子相处。”
“妍妍……”仪瑄伸手去拉她。
江沐妍甩开她的手,冷笑:“你不要假惺惺了,我跟你说,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吗?不是我叫你来的,是他!十四年了,他一刻都没有忘记你。我不愿意你跟他单独待在一起,所以我才出现的。”
仪瑄沉默的站在原处。
江沐妍说完这些话其实也有点儿后悔。
其实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看见仪瑄的那一刻,她其实很高兴。虽然这高兴很快就在她察觉到赵晏眼神里的情愫之后被紧张取代,但是,不可否认它存在过。
这十四年的生活教会了她如何去做一个自私的人。好人在宫里是没有活路的,她也无法昧着良心去做一个坏人,所以在二者之间,她选择去做一个自私的人。
包括对这个男人的占有欲。
她再也无法忍受和别的女人一起拥有他,也无法容忍他心里有别的女人。他已经慢慢成为她生命的全部。
“妍妍。”仪瑄换了个话题:“张夫人病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江沐妍一愣,下一刻睁大双眼,声音有点儿抖:“我娘她怎么了?”
这些年她和家里几乎是断绝音讯,之前她的两个孩子是通过孔将军想办法,百般曲折才送出去的。宫里宫外联络的太多容易暴露,她甚至没有告诉二老她就在宫中。
娘竟然病了!
“张夫人卧病在床已经两年,我去看过她几回,也请了太医给她诊治,可病情还是没有好转。”仪瑄神情恻然,“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回不回去,你自己决定。”
说完,仪瑄转身走开,沉默的闭了闭眼。
她的确不知道江沐妍这十四年都经历了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受过苦难并不是做坏事的理由。
如果这把刀子是直接刺向她和赵臻的,那她无话可说,可是偏偏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她这些年替江沐妍照顾张夫人,便没有辜负她与她曾经的情谊。
江沐妍追上来试图去拽仪瑄的手,但是碰了碰又缩了回来,声音很小的道了句谢。
仪瑄脚步微顿,听她没有别的话要说,便继续往前走,随便找了间屋子进去把门带上。
江沐妍站在屋子外头,神情恍惚。赵晏过去拍了拍她,问:“要回去吗?”
“嗯。”
赵晏眼中闪过一丝轻松,又道:“豫王妃对你还是有情谊的,只要她发话,外面的人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江沐妍苦笑。
明明刚才才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到头来却还是要靠她。
她觉得自己,真是挺不要脸的。
*
仪瑄随便进的一间屋子,没想到会有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擦刀。脸颊轮廓锋利,眼神冷冽,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听见开门声朝仪瑄看过来,冷冷的打量她一眼。
仪瑄被他看得后背一凛。
这位仁兄气势不错啊。
还好那人看了她一眼就把眼皮子撂下了,继续专注的擦他的刀。仪瑄没敢跟他搭话,但是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仪瑄慢慢朝他走过去,拉了张凳子坐下,顺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茶的间隙不住抬眼打量,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是孔武?”
孔武,就是那个在南苑看守地牢的孔将军,仪瑄虽没见过他真人,但是看过他的画像。当时就觉得这人长相挺特别,所以多留意了两眼。而且赵臻跟她说起过,赵晏是和孔武一起消失的。
孔武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不禁有了反应,不太耐烦的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擦他的刀。
仪瑄:“……”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王爷常提起你。说这么多年他难得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惜跟着赵晏,大材小用了。”
孔武对赵臻的印象并不坏,听到仪瑄此话也不禁想起曾经与赵臻的对战,一晃已经十四年过去了。
他也老了。
“王爷谬赞。孔某并不算是大材,愚钝的很,除了耍刀什么也不会。”
仪瑄愣了下,忍不住笑起来:“孔将军真是个直爽人。”
她的笑容很自然,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仿佛他真的讲了什么很有趣的话,逗的她笑的不停。
孔武终于停下擦刀的动作,认认真真的打量她。
从刚才她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发现了这个女人与众不同的胆识。
一般人看见他都要避着走,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不敢跟他对视。可是从一开始,这个女人眼中就没有害怕,她只是单纯的对他感到好奇。
她不仅没有转身离开,反而非常自觉的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