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难!也许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但也不是办不到的。春瑛心里清楚,赎身意味着不能再做管事,对于那些眼红着想要拉自家父亲下马的人来说,正中下怀,有他们推波助澜,就算原本困难的事都会变得容易。
然而,当她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稳当:“真的能成吗?四房的人虽然时不时到我们老太太、太太跟前请安,但算不上很有体面,因为老太太的丫头在他家做妾受了不少委屈,老太太对他家不太满意呢,更何况叙少爷是庶出,又离家多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觉得这事儿不能急,我想办法先说服我爹,只要他点了头,总能想到赎身的法子,不一定要通过四房。而且……而且另外有一个人……愿意帮我脱籍……”
想起周念,她心里便有些涩涩的,稍稍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三少爷有一个朋友,我曾经救过他一回,又帮了点小忙,他答应我,过些时候等他方便了,就向三少爷讨了我去,再放我自由。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只可惜我爹不太愿意一起跟去,嫌他家不如侯府显赫。不过如今情况不同了,等我脱了籍,我姐姐又已经嫁到了外头,我家只有爹一个人在侯府当差。要离开就容易多了!到时候再请你帮忙,找房子呀开店铺呀什么的,如何?”
胡飞面上淡淡地,只问:“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多久了?可靠么?”
“可靠的,我从十一岁就认识他了,他比你大几岁,姓周,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胡飞闷闷地继续问:“我从没听说侯府三少爷认得哪个姓周的读书人,他是什么来历?最要紧的是人品如何?他虽然答应了讨你过去,但……就怕你人过去了,却脱不了身。”
春瑛吃了一惊:“怎么会呢?他不是这样的人!”听胡飞的说法,还以为是个为非作歹的花花大少欲调戏良家妇女呢,这跟周念完全不搭!他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了呢?
胡飞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可当着春瑛的面,他又没法发泄出来,只得道:“也罢,你既觉得他可靠,就这么办吧,只是等脱了身,记得马上来找我,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怎么把你爹娘弟弟也弄出来。”
春瑛高兴地大力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她忽然又记起一件事:“对了,小飞哥,方便的话,那银子暂时寄存在你那里吧?我还没跟我爹说过,当年给了你一百两呢,他一定会骂死我的,等我慢慢把事情告诉他,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胡飞笑了笑:“好啊,不过你先别忙着跟他说,过两个月再提如何?我现在不能叫人知道我已经进了京。路大叔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我担心路二叔知道了,就等于你们大少爷也知道了,然后霍家和其他几家侯府的亲戚也就都知道了……牵连太大!妹子先替我保密吧?”
春瑛想想觉得也没什么,便答应了,心里还在盘算着,过两个月,周念家的官司说不定都结束了,自己正好脱籍,老爹那边就更容易说服了。
这么一想,她心情就好了起来:“小飞哥,你如今住在哪里?我到时候要去哪儿找你呀?”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法华寺北面有个宝府巷,你还记得么?叙哥儿在那里赁了个院子,我就挨着他们住。你去了,只管说是找胡二爷就行。”
胡二爷?春瑛瞄了胡飞一眼,抿嘴一笑:“小飞哥如今也当爷了?”
胡飞也笑了,迟疑着,抬手叩了她脑门一下:“顽皮!我怎么不能当爷?!”心里却着实不是滋味……
春瑛根本没察觉到异状,还觉得胡飞跟自己很亲近呢,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马车声,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原来是四房的人收到消息后终于回来了。眼看着他们走过自家宅子,春瑛觉得时间不早了,便问胡飞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胡飞没有回答,只是叫她先回家,然后当作没见过他,等他把手头的事办完了,就会大大方方地上门拜访。“到时候我还要送路大叔一份厚礼呢!说不定你爹娘会把那当成是聘礼,二话不说就把你许我做老婆了。”他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说。
春瑛却撇撇嘴:“小飞哥,我发觉你出去几年,却学坏了,居然拿我开起玩笑来!”
胡飞笑笑没说什么,两人又再说了几句话,才互相告别。春瑛观察到车外没人经过,便悄悄儿溜下马车,跑回家里去了,过了不到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门外马车人声响起,透过门缝一看,原来是李叙带了妻儿出来,重新坐上马车,与友人的马车会合,缓缓离去。
春瑛回过身,吁了一口气,再想起胡飞的话,心里便乐滋滋的。
午后路有贵带着妻子儿子回来,一进门便嚷着要茶水。春瑛倒了一杯去,却看到自家老弟满脸通红,正笑得一脸傻样,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小虎喝酒了?!”
路妈妈骂道:“这小子趁我不见,偷拿了席上的酒来喝,真气死我了!幸好没丢人,不然我可没脸见王家那娘们!”说罢狠狠瞪了小虎一眼,才从袖筒里摸出两个红布包来,递给女儿道:“这是王家发的喜钱,我瞧过了,是一对银莲子,足有二钱重呢!真真排场!当年大少爷娶媳妇都没这么风光呢!我打算拿它扯半匹梭布回来,给你姐弟俩做身夏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