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宫内的梧桐叶子簌簌作响,风肆无忌惮的在这宫中游走着,似是在嘲笑如蝼蚁般的困在咸阳宫内我等渺小而又被束缚的人。
阿政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难得他来青鸾宫时,怒火会燎盛如斯。
我屏气,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为他宽解外裳,精卫为他沏上一壶安神茶,低眉顺眼,噤声连喘息都不敢太过张扬。
我挥挥手,示意周遭的人都退下,只留精卫一个跟在身前。那赵瑾怔了怔,如获大赦,也飞快退下了。
“许久不见,真人就板着这臭脸来青鸾宫吗?不过叩了个无关紧要的奴才,缘何惹得你动这样大的怒火?”我嘀咕埋怨着,有些烦闷的将杯子重重推开来。
茶水溅出,撒得桌上蒸腾一片,茶香四逸。
他冷哼一声,“若只是你扣个人,政哪里会计较这些,你若喜欢,多扣政身边几个人在也非不可,政只所怒,实为其他。”
我忍俊,“哦?现在倒开始自称政了?我怎么记得你前段时日说自己以真人自居?”
他面色拉长,显然有些挂不住脸,“都什么时候了,你却在计较这个?”
我知他是有烦心事,便坐端正了身子,小心安稳坐好,才继续问道,“阿政有何心事,青凰愿为解忧。”
“半月前,政从咸阳宫往鳞羽宫去,从桥上瞧见政的好丞相李斯从桥下过,车马鸣鸣,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他顿了顿,叹息一声,“政不过是嘀咕了一句,丞相的车马太多、随从太盛,这架子倒是比政弱不得多少了。虽只是句无关紧要的话,可政也说过,不得将政之行踪、言语外泄。今日政又从桥上瞧见了他,你猜如何?”
“车马和随从都减少了?”我好笑的问道。
他是大秦的皇帝,龙辇出巡,队伍随从自然浩大。而李斯从吕不韦门下一不知名的门客,以其才华卓绝受皇帝赏识,渐渐从一介寒衣脱颖而出,官衔品阶一升再升,跻身如今丞相之位,可见其有多受宠。而李斯之厕鼠论,本就表明此人是重名利之人,会将自己随从和车马弄得如斯浩大,是可料的。
阿政远远瞥见李斯的车马过盛,心中自然有些不舒坦,臣子再功高,若是不知收敛胆敢压帝王之势,那便是自找不痛快。
李斯是何人?不仅是当朝丞相,更是皇帝青眼有加的贤才。加之李斯心性耿直,平素待人也还和善,想要在李斯面前讨个好卖个巧的人多了去了。阿政是一朝皇帝,自然不可与李斯同日而语,纵然他重才,可他冷酷的生性和帝王之威,让许多人只得远观而不敢轻易近前。
当今皇帝不满丞相的行为,可丞相尚不自知,若然将此事告知丞相,让丞相在皇帝面前更加讨喜,岂不是个好差事?况,拍丞相的马屁可比拍皇帝的马屁容易,也来得轻巧得多!
阿政颇为恼火的点点头,“有人泄密了政的话!”
他如是道,眼眸中却蹭蹭的往上蹿着怒火。
不过是那些个方士胡诌出来的子虚乌有之言罢了,我心中清楚得紧,身为皇帝,本就该发号施令以达天下!如今,他连自己言行宿住都不愿让任何人知晓,可见其受这帮乌合之众的坑害有多深!
偏偏,他太信这些,即算我想将他从梦中唤醒,却也无从下手。
我叹了声,“不拿圣命当回事,何人敢如此大胆?可曾拿着那泄密之人?”
定然是拿不住的,皇帝之威,谁敢侵犯?那岂非是自往刀刃上去撞?
他果然吃瘪模样,“不曾!”
“那阿政最后是如何处置的?”我继而追问道。
他声如洪钟,却带着丝丝危险的低沉,“跟随圣驾之人,想来也是过了太久的清闲日子,脑袋搁在脖子上嫌累赘!政让精卫清点了那日随行的所有侍郎小监和宫娥,尽数斩杀了。”
十几条人命,他随口的一道圣旨,便从此湮灭!
难怪,精卫在进门的时候,忽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暗示我说话做事小心些。因,他是才杀了十几个宫人才来青鸾宫的,而今身上的血腥气和戾气太重!
伴君者,如伴猛虎,朝夕相处谨言慎行,却依旧不知何日会不小心碰了虎须,一着不慎,魂去命陨!
我叹息一声,杀一儆百,是他的作风。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怕他会对精卫不利,遂又小心问了句,“那精卫呢?阿政信不过旁人,如何就信得过精卫了?”
他笑了笑,似是在讥诮我的小心眼儿似的,“你却告诉政,除却你之外,还有谁能撬开精卫的嘴?况,你从来都与李斯不和,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打听这些东西,还跑去跟李斯告状?况,今日你将东西放到玉和殿去,对政的行踪精卫尚未对你透露,可见政嘱咐的话,精卫是丝毫不敢忘的,更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闻言,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对精卫,他倒是当真信任有加的。
不过精卫从来都是个省心的丫头,不论跟在我身侧也好,跟在阿政身侧也好,都是最得力的。
听他说了这话,我心甚慰,佯装不悦吃味嘀咕道,“好个精卫尚未对我透露,可知青凰偶然有心事想寻阿政诉诉苦解解闷,却是连半个影子都找不到!”
他笑了笑,腆着脸似是有些憨憨,“这不打紧,你若想见政了,你只需往玉和殿去递个信儿。有何事,想见政也好,有东西托予政也好,政向你保证,只要是青凰想见政了,政定然在一个时辰内到你面前,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