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的人?
德音挥退小丫鬟,将池鱼按在椅子上,为她梳妆。
一梳梳到尾,德英开了口:“自是有的。哥哥和池鱼都是我欢喜的人。”
铜镜映出来的人脸,有些曲折,让池鱼看不清德音的面目。
池鱼扭过头,认真的瞧着德音,“不是这种喜欢,我是说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喜欢。”
德音手上的梳子微微停顿,她瞧着小姑娘,笑了起来。
美人一笑,如梦如幻。
将池鱼的头发简单挽了一个垂云鬓,坐在了池鱼身旁。
“池鱼,我与你讲个故事吧。”
后来许久的日子,池鱼想起这一日的德音,只觉得有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叫人说不出话来,无力挣扎。
金陵是吴国的都城,天子脚下,一步一个皇亲国戚。
然而其中权势最盛的,有三处。
一是大将军府,掌握着吴国三分之一的军权,常年驻守边疆。
一是右相,权势在握,重要的是,深的皇上信任。
剩下一处,则是帝师——薄太傅。
所谓帝师,以三寸舌为帝者师。薄太傅在这位子上,一坐十几年,自是功力深厚。叫人佩服。
只是这世事,最叫人绝望的,不过世事无常。
薄太傅,不惑之年,方有一子。
少有大智,满腹经纶,是这金陵城里,独一无二的郎其独艳,是金陵城里闺阁少女的梦中人。
本该在这吴国朝廷上,大放异彩。
偏偏这孩子,及冠之年,说是要游历天下,五年为期。
薄太傅瞧着自家优秀的孩子,哪里会有半个不许。
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整整三年,每月都有信件,倒也不让薄太傅担心。
转眼,便是约定好的五年期限。
那一年,薄太傅没有等回自己的儿子,只剩下一枚玉佩,两个年幼的孩子。
没有一丝讯息。
薄太傅耳顺之年,也曾意气风发,却在一瞬之间,遍生华发。
白发人送黑发人,恨苍天无眼。
老年墓添少年墓,悲浊酒多情。
这两个不知来历的孩子,便在薄府住下了。
年幼的德音紧紧挨着绥之,“哥哥,这里好黑,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彼时,年幼的薄绥之,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德音,不怕,等我们长大了,娘亲就会来接我们。”
薄绥之哼起母亲常常唱的歌谣,哄睡了妹妹,自己却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他瞧着窗外的月色,就和那晚洒在父母身上的月光一般,冰冷。
他不敢出声,他只知道,许是等不回母亲了。
那夜,被点穴之前,母亲沾着血的手,抚摸在脸上,叫人发寒。
他记得母亲的泪,母亲的话,“绥之,拿着玉佩,去金陵薄府。你是哥哥,要护着妹妹,待此间事了,我便去接你们。”
闭眼之前,他瞧见母亲吻在父亲脸上,这是最后一面。
如今,躺在薄府的小院子里,他夜不能寐。
他想着那个威严的老人,想着那些鄙夷的下人,到最后,他什么也不想了,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他是哥哥,他要护着她。
在薄太傅遗忘了这两个孩子的时候,薄绥之带着德音在薄府艰难生存。
夏季炎热,屋子里没有冰块,绥之便夜夜为德音摇扇,冬日严寒,下人自是不记得送煤炭,绥之便只好紧紧拥着妹妹。下人总是送些残羹冷饭,薄绥之挑来挑去,也能为德音挑出一碗干净的饭菜来。
只是德英生来体弱,需要好好休养。
两个孩子身上带的东西自是不多,从初春熬到初秋,已是极限,更不提下人们瞧着薄太傅完全不管两人,更是百般刁难。
将身上最后一件玉佩换回来一包药材。
薄绥之熬着药,眉间微锁。
德英在院子逮蝴蝶,这院子杂草丛生,倒是吸引了许多动物。
薄绥之瞧着自家妹妹的笑颜,到底也笑开了。
薄绥之生的好,字也写得好,有些下人有些余钱,便送孩子识识字,只是这些孩子心不定,哪会乖乖上学。
便叫薄绥之捡了便宜,为这些孩子写每日的作业,有些时候,还能偷偷去蹭蹭课。
大多数孩子便会拿些糖果,零钱,或者帮忙跑腿,买些药材回来。
只是其中有个傻大个,回回瞧着薄绥之,便嘴不是嘴,脸不是脸。
薄绥之到也不惹他。
只是一天,傻大个又被先生留堂了。出来瞧见猫在一旁的薄绥之,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头打过来。
薄绥之一下子被打的头昏眼花,刚想喊人,傻大个怕是慌了,将薄绥之拖进了假山洞里。
直直打晕了过去。
这才放手,薄绥之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一下子慌了,跌跌撞撞回了院子。
便瞧见德音小小的一团,蜷在廊上,薄绥之抱起妹妹,无声的哭了出来。
这样的日子,如何是个头。
德音被动静惊醒,瞧见哥哥,自是大哭出声。
兄妹两人,一人满脸狼狈,一人眼眶红肿,在这月色之下,无依无靠。
薄绥之紧紧抱住妹妹,“德音,对不起,哥哥回来晚了。以后不会了。”
德音瞧着自家哥哥鼻青脸肿,不再抽泣,小跑进房里,跌跌撞撞,端出来一碗凉了的米粥,凑到薄绥之嘴边,“哥哥,喝~”
薄绥之含着泪,自己喝一口,喂妹妹一口,这庭院深深,唯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