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陈二白这个比他还小上一岁的外人都看出轮儿爹积年累月的沉疴,王轮儿这个笑脸胖子却看不出、或者说跟看不出似的,尽情享受着父亲整日不归家的便利,把六十方出头的家宅变成了朋党聚首的会场、留给带月荷锄归的轮儿爹一地狼藉。
老二虽然在心里鄙夷王轮儿不懂事、不体贴、甚至是不孝顺,行动上却从未弃置过这片无人照管的宝地。比如这个时候。
牛车慢悠悠地摇进东十里的地界,太阳还没有落下山来,层林中的颔山道正在归于寂静,炊烟就要从家家户户的屋顶冒出来,有了一天的辛劳,晚饭会变得可口、讲过无数遍的无聊谈资也会被重新咀嚼出笑意。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时刻,离轮儿爹停下锄头回家还有一两个时辰。
老二从牛车上灵巧地跳下,像鱼儿跃进水里。
“李伯,停一下!”
他跟着牛车小跑着,不用费力就能跟上。
“好嘞,好嘞。”赶车的老翁应着,一只嶙峋的老手却像听不懂话似的,又甩出一鞭。
老黄牛的蹄子慢下来——虽然它本来就不快;老二小跑着,一只手扶在他的两个大麻袋上。牛车还没有最后停下,老二别过身,一手抓一个麻袋口,腰上发力,一哼声便将两个大麻袋提到了地上。
“谢了,李伯。”老二把一手的麻袋扛到肩上、另一手依旧提着,拧过头向赶车的老翁道谢。
“王轮儿,出来!”他走出两步,冲着那宽敞带后院的屋子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