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千鹤居请安出来,沈夫人便传了早膳去玉德苑与沈清婉一道用,冯嬷嬷先回了和铃轩,唯春兰一人在沈清婉身侧随侍。
沈言珏的三位姨娘亦是跟着来,然沈夫人此刻只想与女儿说说话罢了,便免了三位姨娘立规矩,让她们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只有母女二人,没有千鹤居中的拘束,沈清婉自是松快了不少。
沈夫人亦是看出了沈清婉的小心思。
女儿受伤之前是那样活泼的性子,失忆醒来却是一直事事小心。
虽说骄横许是长辈纵的,可这娘胎里带出来的活泼性子哪里改得掉。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几日约莫心中没底,故而时时顾忌罢了。
沈夫人正思忖着,闷了这几日,让沈清婉出去散散心也好。
可未出阁的姑娘,哪有随便出门的道理。
于是沈夫人想了个法子道:“昨日你兄嫂的新衣到了,有件大氅赶制不及,今日才到。
不如你替母亲送去松竹堂?也可熟悉府中各处可好?”
话音才落,沈夫人便见着沈清婉眼中的亮光,却仍端着似的道:“是。”
沈夫人自知猜中女儿心思,亦觉得女儿可爱,不禁微扬嘴角,转身吩咐身边如诗、如画两个丫头去取了来。
母女谈说之际,两个丫头已端了衣服来。
沈夫人吩咐了春兰几句小心伺候,便让她二人出门了。
松竹堂虽是住了沈清婉大哥,但已是外院所在,须得出了北院,穿过府中大园子,再入南院,沈清婉想在府中走动走动,便想走着去了。
沈夫人也依着,只说出了园子进外院还是要坐小撵,便吩咐了小撵在园外等着。
出了北院,地上走道铺着青白色的大石砖,天冷又湿,地面上细细薄薄一层冰。沈清婉只觉着面上扑着风都冷了几分,不禁拢了拢身上斗篷。春兰小声道:“地滑,小姐可仔细些。”
园中信白小径蜿蜒向内延去,两侧只有稀稀拉拉还未落尽的红叶。虽已是初冬,青翠佳木不见,万物萧条,却也是别有一番趣味了。
层叠的秋林假山,缝隙间穿插了些许常绿之色,一行一止间偶见些灰白端正的庭院石灯。
春兰原是沈清婉最贴心的大丫头,此番见四下无人便与沈清婉说起悄悄话来。
“今日真是不同往日,老夫人如此偏爱着小姐,奴婢看六小姐脸都青了呢。”
沈清婉微微一笑道:“祖母自然是喜欢乖巧的孙女了。”
春兰回道:“小姐说的是,六小姐从来就和小姐不对付,也是小姐如今性子……”
突然春兰就掐住了话头,沈清婉心下好笑,停下身转头问道:“如今如何?”
春兰看沈清婉明知故问的笑意,心突然扑通跳起来,慌忙低下了头。
虽说小姐待自己不差,但从前性子骄纵,她们这些丫头也是一个惹得不喜就少不了教训。
沈清婉见春兰吓着了,微叹一口气,轻指一把春兰的额头:“你这丫头,我与你说的又是忘了?”
春兰自是记得的。
沈清婉醒来后,除了沈夫人也就是丫头嬷嬷与她说之前的那些事。
只言片语间沈清婉已知这些丫头是有多怕自己,想想也明白自己从前所作所为了,故而说了凡事不得怕得罪她而不坦诚相告。
春兰起先自然是怕的,但慢慢,沈清婉的变化人人都看在眼里。春兰从小便跟着沈清婉,自是愿意与她说道。定了定心神,春兰便回道:“小姐性子和缓不少,放着以前,六小姐这般说,小姐定是不会罢休,也…也不愿意听劝的。”
虽是声音渐微,倒是说完了。
沈清婉听罢只笑而不语,一脸俏皮地望着春兰。
春兰不明,亦愣愣看着沈清婉,不一会儿便回过味来,惊讶道:“小姐……”
沈清婉见春兰已经明白,便捂嘴含着笑意转身继续走了。
都说是本性,那自然不会因为失忆变了。从前骄纵是宠溺出来,但那沈清婉本就不是和缓性子。当年当局者迷,稍一被挑便是恼意冲头不管不顾。
如今失忆,再听自己从前之事,沈清婉倒是清明得很了。
沈清婉本就聪明机灵,如今没有从小理所当然的宠爱糊了心窍,再加上如今过目不忘耳闻则诵的好记性,事事串在一起,自是眼明心亮起来。
沈清宜能如此在府中大肆谣传自己的丑事,还是自己伤重未愈之时,便可知其心术不善,定不是省油的灯。
她想在老夫人前让自己出丑,那便依她是了。
嫡庶有别,沈清宜再有老夫人的疼爱,难道老夫人能容忍庶女当众为难嫡女不成?
既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沈清婉当然不介意嘴上吃点亏。
更何况这点亏与能得到的好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沈清婉心中愉悦,沿着回廊轻快走着,鼻尖竟似乎捕捉到一丝隐约的金桂香气。
心下惊讶,都这时节了,竟还有未谢的桂花不成?脚步不自觉出了回廊想寻着去。
春兰见状,忙上前问道:“小姐这是去哪儿?”
沈清婉怕她又觉得自己胡来,毕竟失足落水那次也是春兰没追上自己,略思忖便道:“我有些累了,这园中又十分好看,我想在这儿走走坐坐,不如你替我送了衣服去,我过会儿便来。反正有小撵在外等着,不必担心。”
春兰想着自己快去快回,且如今小姐不似以往,应是无事,便应道:“那